陈轸的分析无懈可击,朝堂一片静寂,即使靳尚几人,竟也寻不到合适的说辞儿。
“哈哈哈哈——”殿中爆一声笑。
毫无疑问,是张仪。
众皆望去。
怀王看向他:“秦使何以笑?”
“回禀大王,”张仪列,昂首立于陈轸旁侧,拱手,“如此谬见,竟也咆哮于朝堂,仪笑大楚无人矣!”
“请问秦使。”怀王盯住他,“何以认定上卿所言就是谬见呢?”
张仪侃侃应:“江湖在义,在信,信在诚。今秦诚意睦邻,尚未立,楚即不信秦,叫秦何以信楚呢?若以某位客卿所言,假定秦先归还商於谷地,楚却不绝齐,秦王若是责仪,叫仪何以应对呢?有人辱仪无信,仪何曾无信过?仪可曾欺骗过楚国吗?仪可曾欺骗过大王吗?有人大讲公允,仪这也讲讲公允。商於谷地东西六百里,是实地。楚绝齐,是一卷虚文。秦以六百里实地来换取楚国的一卷虚文,却来这多曲折,诸位评评,世上有此公允么?”
张仪辩这片理来,众臣面面相觑,纷纷看向楚王。
“这……”楚王看向陈轸,“秦使所言,上卿意如何?”
“回禀大王,”陈轸拱手,朝张仪冷冷一笑,“秦使所言貌似成理,却是摆不到正堂上。”目光转向怀王,继而转,看向所有朝臣,声音清朗,“就依秦使所言,江湖在义,在信,信在诚。”猛地转对张仪,“请问秦使,秦人在上立过信吗?秦使在江湖上仗过义吗?秦人与秦使有过诚吗?”
“秦人何时无信,在何时失义,你且说来!”张仪急了,扎架势。
“看来,”陈轸嘴角现鄙夷一笑,“秦使是记不好,且听陈轸一一来。”看向众朝臣,声音提,“远史不说,就轸耳闻目睹,秦人立约、毁约亦不止一次。前有公孙鞅,先是毁魏之约,骗取河西之地,后是毁楚之约,袭占於城一十五邑;后有前这位秦使,先骗越王无疆,坑害越人,使越地归楚,后以石便金之说欺骗苴、、蜀三国,骗取苴、灭蜀,回过来就灭沮、,何信之有?何义之守?再后秦使相魏,敢问秦使,为魏相,你真心为魏谋了吗?若是真心为魏谋,敢在此地誓于天地神灵吗?”
陈轸当列一系列秦人、张仪毁约、失义的旧事,桩桩属实,无异于当众打脸。楚廷众臣对秦人不满者无不解恨,而靳尚等王亲臣属虽有不满,却也无可辩说。
“哈哈哈哈,”张仪再爆笑,“我客卿讲什么大理来,想不到是满诬辞啊。公孙鞅谋河西时,敢问客卿,是何人守在魏王边?秦人得河西时,敢问客卿,是何人在魏国朝廷上其手,居中为?”盯住陈轸,一字一顿,“就仪所知,正是客卿阁!”看向怀王,“大王,其他不说,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前这位叫作客卿的人,先为祸于魏,后为祸于秦,再后至楚。在魏、在秦大王或有不知,在楚之事,大王想必记得。”转向陈轸,目光如炬,“敢问客卿,是何人密结前令尹,上其手,以和氏之璧诬仪,陷仪于牢狱,断仪之前程,差一儿绝仪之命于大楚刑狱?敢问客卿,你敢在此地对天地盟誓,和氏之璧真的是在所窃吗?在蒙冤于昭府一事,真的与客卿你毫无瓜葛吗?”
一个大秦相国,一个大楚客卿,一个秦王使楚的特使,一个楚王使齐的特使,两位堪称绝世手的级辩家在大楚的朝堂上互撕脸,当真是匪夷所思之事,不仅是楚国朝臣,即使怀王也是大开界。
陈轸显然未曾料到张仪会把话题扯到这儿,一时竟是无言以对。无论如何,和氏之璧涉及太多,他是有也讲不的。再说,自己初楚时确实是为秦谋,这些事儿张仪肯定知,若是急了,让他全抖落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楚里几乎所有人晓得,当年的和氏璧一案,张仪肯定是蒙冤了。这辰光张仪以受害者份撕扯此事,可谓是一招制敌。
陈轸正自寻思摆脱,怀王“呵呵”笑几声,面解围:“秦使,陈卿,过去的已经过去,二位不必在此纠扯。寡人关注的是今朝这个难题,也就是秦王归还商於谷地与寡人绝齐之这个难题。你们说说,是秦王先归还商於、寡人后绝齐呢,还是寡人先绝齐、秦王再归还商於谷地?”看向张仪,“秦使,你是何意?”
“回禀大王,”张仪拱手,“仪之意,方才已经言明。秦归还商於,是六百里实地,楚绝齐,是一卷虚文。请问大王,是虚重还是实重?是虚先还是实先?”
“这……”怀王看向陈轸,“陈上卿,对此难题,你可有解?”
“回禀大王,”陈轸拱手,“世上无难解之事,除非有人不去求解!”
“哦?”怀王倾,“上卿有何妙解?”
“轸以为,自古迄今,契约都是立给当事方的,自立约之时起效。秦、楚既为当事双方,就当同时履约,原本没有孰先孰后之说。臣请大王一手割商於、一手断绝齐。这边割完毕,那边绝齐完毕,皆大喜!”
显然,陈轸的提议合于公理,任何一方没有理由不予接受。
众臣接耳,纷纷议论。
“呵呵呵呵,”怀王这也打定主意了,敲打几案,镇住场面,“众卿不必再议。寡人意决,既听张之言,绝齐和秦,也听陈之言,双边同时履约,这边与秦人割商於,那边绝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