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知这位镜心斋的年轻仙如此痛苦是为哪般。但是当他见到了周“手撕”青衣裙的一幕,怒喝:“周!”
周讥笑:“老秃驴,你真以为这衣裙当年找上你怀了什么好心?不过是童青青这老妖婆的算计之一。给她糊了大半辈,还要执迷不悟?衣裙是四件法宝福缘之一,这不假,可里当真空无一?童青青的魂魄早就藏在其中了!”
云泥和尚不为所动,瞪圆了一双睛,好似寺庙大殿的金刚怒目:“要你?!说好了你带着青青姑娘离开这天,我给你拿来这副罗汉金,你敢言,我就敢杀你!”
周被他逗乐了:“你一个老秃驴,喊一件衣裙‘青青姑娘’,好意思吗你?”
云泥和尚一时语,有些心虚。
周指了指远方的樊莞尔,目赞赏:“这个童青青的嫡传弟,镜心斋的未来主人,恐怕就是童青青这一世谪仙人的!她当年先是返老还童,与俞真意一般无二,貌若稚童,再舍了境界修为不要,顺生,成为樊莞尔这般的年轻女,加上有敬仰楼帮她瞒天过海,你、我,天人,甚至包括丁婴,都给她糊了!”周哈哈大笑,“连自己也骗,童青青,算你狠!罢了罢了,皆是外。”他一挥衣袖,任由青衣裙飘走。
没了青衣裙,就意味着想要那副罗汉金,只能从云泥和尚手中抢。但是周一番权衡利弊,竟是两桩福缘都舍了不要,只要那第三大宗师的一个名额而已,一样可以带走教鸦儿。
在这块藕福地,对于在浩然天是练气士的谪仙人而言,一个是螺蛳壳里场,束手束脚,一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从手。陈平安的现,打了所有布局,丁婴尚且能死,这天还有谁敢说自己不会死?周担心自己沟里翻船,到时候连他都给人宰了。虽说不妨碍自己离开藕福地,可是损失就有大了。
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天十人当中只死了两个:丁婴和冯青白。这意味着还需要死掉五个,恐怕那封密信上的承诺才能生效。
陆舫不愧是这位姜氏家主的多年好友,很快就想通其中关节:“放心,之后六十年,有我盯着,周仕肯定可以跻前三。”
周破天荒选择主动退让一步,云泥和尚当然不愿也不敢咄咄人,便跟随那“青青姑娘”一起来到樊莞尔边。
樊莞尔双手使劲着眉心,然后直起腰,拍了拍脸颊,啪啪作响。她伸两手指捻住前青衣裙的衣领,抖了几,穿在自己上后又一把扯开,随手将它丢给那个摸不着脑的老和尚,笑:“放心,你所谓的青青姑娘还在,你只要去牯山待着,她很快就可以恢复生气。她本就是这件衣裙的真正主人,我的魂魄不过是借住了几十年而已,而且寄居之后就被我自己封禁了,与死无异,如此一来,才不容易被丁婴发现。所以你这么多年,对这件衣裙说了什么,是佛话,还是话,反正我一个字都没听到。”
云泥和尚怀捧衣裙,有些脸红。
樊莞尔眯起,陷沉思,不再理睬这个早早动了凡心的和尚。
记忆一一恢复,如一清泉淌心田,却被她刻意搁置在心湖角落,先不去,而是以纯粹的“镜心斋弟樊莞尔”开始复盘。
师周姝真代师收徒,将年幼的樊莞尔接回去,在宗门禁地镜心亭,樊莞尔只是对着那幅画卷拜了三拜。她曾是天底最想要见到“童青青”的人,于是周姝真最终送给了她一面铜镜。她学了白猿背剑术,被江湖誉为“有无背剑,是两个樊莞尔”。但是樊莞尔发现这门绝学的最后一剑在这天好像本就没有人用得来,既没有那样的剑,也没有那样的武夫魄,只是当初周姝真仍然执意要她研这门白猿背剑术。因此当初在白河寺,谪仙人陈平安才会到奇怪,为何樊莞尔明明“近乎大”,却像是在负重行走,走得极其拖泥带。因为神魂缺了大半,如同一行尸走,如何能够灵动起来。
樊莞尔也曾在桥上询问魏衍是否经常现似曾相识的人和事,之后在太府第,原本修为是天第三的老厨也一看了樊莞尔的古怪,只不过当时老人误以为她只是某位“谪仙人”的再次转世,所以相对容易被“鬼上”,上才会萦绕某些气息。
想到两次鬼使神差地主动去找陈平安,樊莞尔咧嘴一笑:好嘛,什么样的来才有本事让太上师叔祖答应让她附自己?涉险降临藕福地,就为了给那个陈平安示警?只可惜这方天地的规矩太大,想要钻漏可不容易,所以那两次,“樊莞尔”都只能瞪,无法说半个字,而那个陈平安,大概也只是将自己当作了疯女人?
樊莞尔一脚踩在墙废墟上,前倾,一条胳膊抵在上,眺望远方,笑意郁。
当时在夜市上,陈平安旁边一张桌上的人看似是凡夫俗在骂街,双方拍桌瞪睛骂的那些鄙不堪的话,真正的意,当然是那个“事不过三”。
那些话一听就知是那个臭小童的措辞,这次返回浩然天,哪怕太上师叔祖拦着,她也要跟那个早就看不顺的小孩好好说说。这九十来年,丁婴几次与自己巧遇,应该不是小童擅作主张,可是那次给兵符门门主抓走,她敢断言,绝对是那个最记仇的小王八在捉自己,虽然有惊无险,可回想一想,也十分恶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