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枚小暑钱打了漂?
陈平安睁开,看着那张黑炭脸庞,笑问:“怎么了?”
裴钱想了想,:“师父,有愁心的事?给我说说呗。”
陈平安手腕微微用力,形颠倒,变回正常站姿,然后盘坐,有些犹豫不决。
事太远,理太大。如今裴钱会不会年纪太小了些?自己的言语和绪,会不会像是沉甸甸的石,压在她的心?
陈平安摘养剑葫芦,喝了小炼药酒。山间的清风轻轻拂面,这让陈平安的心境略微轻松了些。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陈平安喝过了酒,笑眯起了,在心中自嘲,如今是不是有那么读书人的意思了?
他转过,笑:“与你有关,想不想听?”
裴钱咽了唾沫,立即开始反省自己这一路上了哪些顽劣事,大概已经知不是一两记栗暴砸在脑袋上的小事了,于是苦着脸:“能不能不听?等我岁数大一些,再记事些,师父再说与我听,行吗?”
陈平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涉及什么好事坏事,就是我的一些心里话,不用担心吃栗暴揪耳朵。”
没了负担的裴钱立即端正坐好,正对着侧而坐的陈平安,她眸笑,扶好腰间那两把竹制的刀剑,装模作样:“师父请讲!弟洗耳恭听。”
陈平安也笑着稍微转,两人相对而坐,问:“如果有一天,你的刀法剑术,还有拳法,都比师父厉害了,然后碰到一件事,师父说是对的,你觉得是错的,怎么办?”
裴钱毫不犹豫:“听师父的呗,还能咋的。”
陈平安微笑:“再用心想一想。”
裴钱开始挠,愁眉苦脸:“可我就是觉得师父说是对的,就是对的啊;说是错的,就是错的啊。”
陈平安默不作声。
裴钱就只好继续瞎捉摸,胡思想,神游万里,反正师父好像也不着急。
裴钱突然笑问:“要是将来有一天,我比师父还厉害,那得是多厉害?”
陈平安说:“比如黄嘴里的杜老贼——桐叶宗的杜懋,飞升境修为。”陈平安笑着补充:“我们暂时只说修为,不谈善恶。”
裴钱张大嘴,惊叹:“乖乖,这么厉害的话,家里肯定有金山银山吧,数钱数得过来吗?数钱太累,可不数清楚的话,就会害怕被人偷走几枚啊。唉,有钱人的烦恼,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呢……”
陈平安看着越来越揪心的黝黑小女孩,哑然失笑,前倾,轻轻拍了拍裴钱的脑袋,:“我家乡有位兵家圣人,打铁铸剑的阮师傅,回来看,有一他得真是很好,就是关于收徒一事。阮师傅不会只看资质,而要看是否同中人,是否能够大同行,而不是找一些天赋绝好却心不合的弟,或是找一些只会师父与人起了冲突,就只奋然、打打杀杀的徒弟。”
裴钱言又止。
陈平安继续:“回到最早的那个问题,如果你跟师父起了争执,应该怎么呢?不应该一味觉得师父全对,因为师父不是圣人,也会犯错。我们应该像今天这样,你我对坐,然后将各自的对错和理说清楚了,听那个有理的人。我陈平安不会因我是你裴钱的师父,就压着你,而你裴钱即便到时候已经很厉害了,可以随手一拳打死我,也不可以凭借修为之,随心所,不听我陈平安与你说的理。”
裴钱泪莹莹,其实听不太懂,可她总觉得这是件很伤心的事。尤其是当裴钱听到陈平安说那句“随手一拳打死我”时,裴钱都快要伤心死了。
裴钱委屈得转过而坐,偷偷泪,不去看这个胡说八的陈平安。
陈平安坐回原位,面向湖,风皱起涟漪,伸手掌,一次次,:“理其实是分低的。师父曾经在彩衣国一座破庙里遇到一小狐魅,它喜读才佳人小说,喜捣吓唬人,但从不害人,反而会帮着遮蔽风雨。这次我们又遇见了那宁死不翻的黄地。那么这是不是说,妖族攻打剑气城,我们就可以忽略剑尖千万年向南的那些剑修之壮烈牺牲,去怜悯、去质问剑修为何如此残忍,难妖族之中就不曾有良善之辈?”
裴钱还背对着陈平安,着鼻哽咽:“这个我知,不能不分对错先后,不分理大小。”
陈平安一一手画了个最大的圈,一手手掌过:“文圣老爷,还有传闻帮助人族铸造大鼎、绘制搜山图的白老爷,我觉得他们才有资格讲一讲‘天经地义’的理,我们差得远呢,可是为什么他们会自囚功德林,会被关押在雄镇楼?是不是因为这样,我们就觉得讲理无用了?天地间就真没有善恶之报了?”
裴钱转过,坐在了陈平安边,低:“可是有些坏人,就是过得比好人还要好啊。”
陈平安笑:“所以在南苑国京城心相寺的老和尚就说了,这个世界永远亏欠着好人。”
裴钱小声问:“怎么办呢?”
陈平安没有喝那养剑葫芦里的小炼药酒,而是从咫尺中掏了一壶桂酿,打开后,抿了一,微笑:“大概在书上等着咱们去找吧。”
远山林中,黄地匍匐在地,若有所思。
隋右边虽然脸淡漠,实则一直竖耳聆听。
裴钱了泪,笑:“师父,上次离开蜂尾渡没多久,煮饭那会儿,你家乡那支歌谣怎么哼来着?怎么没词呢?再哼哼呗,我很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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