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哈哈大笑。整个窟顿时鼓噪不已。
陈平安问:“聊完了?”
那气势凌人的大妖眯:“就这么着急油锅?”
陈平安:“还要赶路,比较急。”
青衫男笑:“世这么,早死早投胎?”
陈平安再次:“有理。”
半个时辰后。
陈平安和真正的曾掖,离开了这座府。
那位选择留在这座“斫琴”府邸的鬼将,为两人送行到门。
至于后府之中。
黄袍金甲的观海境大妖,死得不能再死了。至于那个貌似军师的青衫男,其实不是什么怪鬼魅,就是个人,而且还死在大妖之前,魂魄更是被鬼将吞噬殆尽。
两位同样是人的女,没了秘法禁制之后,一个选择依附新主人鬼将,一个撞自尽,但是照先前与她的约定,魂魄被陈平安收拢了原本是鬼将居住的仿制琉璃阁。
至于那些山鬼怪,有些杀了,但是也有没死的,估计它们自己都不知为何能够活来。
因为陈平安这个名副其实的青峡岛账房先生,从动手拳到结束,其实还不到小半炷香,半个时辰,都在算账。
陈平安对那位鬼将说:“我离开书简湖之前,会来看看,再以后,曾掖也会来。”
鬼将:“我会在此安心修行,不会去打搅凡夫俗。如今石毫国世这么,寻常时分难以寻觅的厉鬼恶鬼,不会少。”
陈平安问:“十年百年之后呢?”
鬼将愕然。
陈平安说:“去争取谋个山神份,哪怕一开始只是座不被朝廷认可的祠。”
鬼将拜服,抱拳:“陈先生大恩,我定会铭记在心!”
陈平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曾掖山远去。
半路上,陈平安便取了符纸,笃宜得以重见天日,立即与曾掖络闲聊起来。
陈平安无奈摇。
此后三骑依旧是蹄不停,往北而行,只是比起在石毫国南可以挑选官大路,如今开始尽量挑选小路。
一天暮里,三骑堪堪赶在了一座州城关门之前,被戒备森严的城门将士勘验过版籍之后,匆忙了城。
如今这座“伤痕累累”的北方重城,已是大骊铁骑的中,不过大骊没有留太多兵驻守,只有百余骑而已,别说是守城,守一座城门都不够看。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拨官职为文秘书郎的随军文官,以及担任扈从侍卫的武秘书郎。城之后,三骑差不多走了半座城,好不容易才找到个落脚的小客栈。
原因很简单:一来大战落幕,死伤惨重,此后又发生过刺客袭杀大骊文官的风波;二来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如今民生凋敝,本来就生意冷清,加上过年,能够找到这家客栈,已经算是运气相当不错了。
第二天,曾掖被一位男附,带着陈平安去找一个家业基在州城的江湖门派,在整个石毫国江湖,只算是三势力,可是对于土生土在这座州城的老百姓来说,仍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这位,当年就是老百姓当中的一个,他那个相依为命的,被那个一州地蛇的门派帮主嫡看中,连同她的未婚夫,一个没有功名的寒酸教书匠,某天一起溺死在河中,女衣衫不整,只是尸在中浸泡,谁还敢多瞧一?男死状更惨,仿佛在“坠河”之前,就被打断了脚。
一个少年完家中所有积蓄,合葬了和心目中早已认定是夫的男人后,悄悄离开州城,之后一路辗转,到了书简湖地界,成了神仙府邸的杂役,没有资质修行,就连习武都不成,然后也像当年的、夫那般,死了。
“曾掖”站在一座已经更换了匾额的大门外。
来的路上,这位就已经失魂落魄,这会儿,更是神木然。
当年的仇怨,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这还不算什么,离开客栈之前,与掌柜问路,老人唏嘘不已,说那人家的男,以及门派里所有耍枪的,都是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呐,可是偏偏好人没好命,死绝了。一个江湖门派,一百多条汉,誓死守护咱们这座州城的一座城门,死完了之后,府上除了孩,就几乎没有男人了。
“曾掖”满脸痛苦,蹲在地上,抱住脑袋,不断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陈平安蹲在一旁,哪怕“曾掖”的脸越来越狰狞,神越来越森,他也依旧安安静静,只是一小一小,默默喝着酒。
片刻之后,“曾掖”的神逐渐恢复清明,呜咽起来,最后双手撑在地上,低着脑袋,大气,已经哭都哭不来了。
陈平安这才开说:“我觉得自己最惨的时候,跟你差不多,觉得自己像狗,甚至比狗都不如,可到最后,我们还是人。”
陈平安惨然一笑,又:“当然了,我熬过来了,虽然不吃屎,但是走了好多的狗屎运,比你可多了。”
“曾掖”大大呼之后,一坐在地上,伸手,问:“陈先生,能不能借几酒喝?我这辈都还没喝过酒。”
陈平安把养剑葫递过去,:“酒够,就怕你酒量不行。”
“曾掖”仰,了一大酒,咳嗽不已,浑打战,就要递还给陈平安。
陈平安却已经双手笼袖,蹲在那儿,就像是那些个市井坊间最普通的凡夫俗,在一个大冬天光和煦的日里,晒着太。
他摇:“再喝喝看,说不定多喝几,喝习惯了,就会知喝酒的好了。”
“曾掖”果真又喝了酒,只是皱眉不已,拭嘴角后,摇:“还是觉得难喝。”
陈平安这才接过养剑葫,自己喝了酒后,就轻轻别在腰间。
“曾掖”坐在地上,看了那座府邸,再次满脸痛苦起来,几次想要说话,又都给咽回肚,伸手捂住脸。
陈平安转过,问:“怎么,是想让我帮着记那人家的名字,将来举办周天大醮和陆场的时候,一并写上?”说完,又轻轻摇:“我是不会答应的。我会写你的名字,写上你和夫的名字,可是那些人的名字,我一个都不写。因为我不认识他们,但是我认识你们。”
“曾掖”哽咽:“我是不是很傻?”
陈平安:“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