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走,旁人便来,陈平安这个摊便闹了许多。
看客络绎不绝,不过真正愿意掏钱之人暂时还没有。
那个不知姓名的老人依旧带着孙一起逛街看铺,就此消失。
陈平安双手笼袖蹲在原地,双袖之中,挲着那枚正反篆刻有“常羡人间琢玉郎”“苏作诗如见画”的小暑钱。
世间小暑钱便是如此有趣,篆文各异,即便一洲之,小暑钱都有好些篆文。不过一般都是一面四字篆文,像这多达七个古篆的小暑钱,极为罕见。
值得陈平安兴的事,除了赚到了乎意料的三枚小暑钱外,就是能收集到一枚篆文崭新的小暑钱。何况三枚小暑钱,折算雪钱本就有溢价,加上珍稀篆文,就又是一笔小小的溢价。
一般仙家渡的店铺,只要是黄纸材质的符箓,合符胆一般的画符,能够一张卖一枚雪钱,就已经是价格昂了。所以,这趟云上城的包袱斋,陈平安原本对所有贩卖符箓的价值估算,就是腰斩的价格。其实他还好了因要价太而白搭去一枚雪钱本钱的最坏准备。不承想自己与三枚小暑钱有缘,它们非要往自己袋里跑,真是拦也拦不住。
万事开难。但有那个财大气力好的老先生开了个好,陈平安接来又卖了两张雷符。土两符,以及破障符,则无人问津,很多客人光是听了价格,就差骂人。
其中一个容貌犷的汉,用五枚雪钱买了件苍筠湖龙旧藏之,脂粉气很重,汉多半是想要赠予心仪女,或是作为给某些女修的拜山礼。听陈平安说五枚雪钱后,汉就骂了一句“他娘的”,可最后还是乖乖掏钱。然后他指了指那张瞧着就威严的天霆司符,询问价格。
陈平安笑眯眯说:“两个‘他娘的’,还要多两枚雪钱。”
汉骂骂咧咧:“你小杀猪呢?!”
哪怕是陈平安这等脸,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接话。旁边看闹的游客,则是大笑不已。
汉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不妥当,骂人更骂己,怎么看都不划算。汉直挠,既馋,又中羞涩,他确实需要买一张攻伐雷符,用来对付一盘踞山的大妖,若是成了,好好搜刮一通,便是稳赚不赔,可若是不成,就要赔惨了,十二枚雪钱,委实是让他为难。到最后汉仍是没舍得割,悻悻然走了。陈平安没挽留。
那汉走去一段距离,忍不住转望去,看到陈平安朝他笑了笑,汉念落空,心里越发不得劲,只得大步离去,不见心不烦。
陈平安继续买卖。倒也省心,反正符箓和所有件的价格,都是定死的。
挣了三枚小暑钱之后,他这个包袱斋就越发稳坐钓鱼台了。反正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距离渡船起程还有不短的光。
陈平安本来打算一边着生意,一边温养拳意,再加上心湖之畔的修行,三不耽误。但是不知为何,他就只是享受着当的闲逸致,暂时不练拳了。依旧是一心两用,一边细细打量着街上游客,一边由着心念神游万里,想着一些人一些事。
由于当置于云上城,陈平安便想起了那《云上琅琅书》。
真说起来,陈平安人生当中遇到的第一个包袱斋,其实可以算是那个斗笠佩竹刀的家伙,是在当时魏檗还是土地公的那座棋墩山。只不过那个包袱斋,不收银罢了。
当时阿良蹲在地上,前摆放着那只名为“黄”的条木匣,吆喝生意,招呼所有人过去挑宝贝。
朱河、朱鹿父女当时也在。
林守一跑得最快,率先选中了那一见钟的雷法秘籍。
李槐鬼鬼的,自己相中了件之后,便拼命怂恿林守一和李宝瓶去挑那把狭刀“祥符”,李宝瓶拿刀的时候,李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那手掌短的彩绘木偶。朱河帮着朱鹿,一起挑选了一书和一颗丹。当年陈平安还不知,那颗名为“英雄胆”的小小丹,对于一个纯粹武夫而言,意义到底有多大,哪怕陈平安走过了这么多的路,依旧不曾再见到过类似的东西,甚至陆抬和刘景龙都不曾听说过,世间武夫英雄胆,还可以淬炼为一颗丹实。
陈平安是最后挑选之人,反正木匣只剩那颗淡金的莲,没得挑。
早已不再是少年的陈平安,如今也希望将来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学那阿良,将自己手上的好东西,送给那些拿得起、接得住的晚辈孩们,非但不会心疼半,反而只会充满期待。
世间总有一些言行,会潜移默化,代代相传。
不是法,胜似法。
天亮之后,那个一掷千金的老人牵着孩的手走云上城的大门,看门修士见到了老人后,毕恭毕敬尊称了一声桓真人。老人笑脸相向,致意。随后回到了城中一豪门宅邸。云上城愿意割地契给外人的风宝地,屈指可数,这座宅便是其中之一。
老人叫桓云,是北俱芦洲中一位享誉盛名的门真人。老真人的修为战力,在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很不济事,只能算是一个不擅厮杀的寻常金丹,但是他辈分,人脉广,香火多。他是中土符箓某一脉旁支的得之人,通符箓,远超境界。和云霄杨氏在的门别脉,还有北方许多仙家大修士,关系都不错,喜四海为家,当然也会在山清秀之地购置宅院,砥砺山那边他就早早手了一座视野开阔的府邸,当时价格便宜,如今不知翻了几番。老真人友广泛,砥砺山那座府邸,常年都有人住,反而老真人自己十数年都未必去落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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