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看着棋盘上纵横错的黑,其中有许多名字只是听说过,除此之外便是对手或是敌人,例如正山那些被风雷园李抟景一人力压数百年的“剑仙”祖师,例如清风城许氏的诸多供奉客卿,以及许氏攀附上的亲家——大骊上国袁氏。
那么陈平安后来为了渔翁先生和赵鸾、赵树,造访朦胧山祖师堂,那一次手,便也学到了髓。吕云岱与吕听蕉这对山上父,反目成仇,据说最后的结果是,拘押在朦胧山上的吕听蕉暗中勾结大骊驻军武将,拉拢起数名山上供奉客卿,试图篡权,被吕云岱怒击杀,经此一役,朦胧山元气大伤,对外宣称封山百年。
陈如初双手藏在后,有些生气,埋怨:“朱先生,我老爷才不小心!不许你这么说老爷啊,我真会告状去的。”
陈平安有些好奇,询问文圣老先生的先生是谁。
陈平安收起棋盘上的所有黑,拈起一颗没有刻字的雪白棋,随意落。
陈平安一一收拾棋,放回白棋盒。
陈如初一雾。
再从另外一只棋盒中取黑,刻有名字、山的诸多棋凌错杂,陈平安双指一拈,不用去看,便放在棋盘不同。
陈如初问:“为什么不都给老爷?”
陈如初笑逐颜开,这才与朱敛拉钩。
崔东山哈哈大笑,说老秀才没正儿八经的传先生,只有学问平平的市井学塾夫而已。既然老秀才都没有拜过师,怎么跟自己比?
陈平安都不陌生,因为远游路上,大大小小的风波冲突,他都曾亲领教过。
陈平安没有着急收拾棋,后仰倒去。
当年去往青鸾国途中,在蜂尾渡那条著名巷又见过一面的黑衣青年姜韫,得到了小镇铁锁井的那桩大机缘,此人是玉璞境野修刘老成在柳岛之外,收取的唯一一名嫡传弟。陈平安对姜韫印象不错,之后在书简
北俱芦洲的关系,是第三块地盘,相对清晰,陈平安会用心且用力去经营,例如披麻宗、圃、云上城、彩雀府,以及潜在的龙宗和龙天,都是一有机会便可以放心买卖的。至少陈平安可以从中穿针引线,为各方势力提供一可能,再由各座宗门、山自己去权衡利弊。大家觉得有利可图,那就坐来聊,大可以在商言商,本无须觉得有损谊,若是觉得此事不成,那也不耽误将来见面重逢,饮酒只谈闲趣事。
阿良当年在红烛镇廊上,本不会去杀朱鹿。至于左右问剑桐叶宗,更是如此了。
在宝瓶洲的诸多脉络,又是一块更加疏散的棋形,暂时还不成气候,而且陈平安对此也只希望自己随缘而走。
朱敛形佝偻,双手负后,任由山风拂鬓角发丝,目送那艘渡船升空远去,轻声:“男年轻的时候,总是想着自己有什么,就给女什么,这没什么不好的。不同的岁月,不同的,各有千秋,没有之分、好坏之别。人生无遗憾,太过圆满,事事无错,反而不,就很难让人年老之后,时时惦念了。”
裙丫为树,崔诚如此,朱敛、郑大风、魏檗这三位好兄弟,也如此。
蔡金简这些年除了修行破境比较快之外,已经自己开峰辟府邸,极少外,潜心修。
跨洲渡船上,陈平安对着前棋盘,没有打谱,只是在看属于自己的棋局。
陈平安闲来无事,自己与自己了一盘棋,旗鼓相当,心满意足,觉得这才是棋,让算怎么回事,若是胜负明显,也没意思。
虽然是个臭棋篓,但他喜听棋落在棋盘的声音。
遥想当年,在小镇大门,第一次看到的那拨外乡人,十余年光,弹指一挥间,人人都有了自己的故事。
以力杀人,以理杀人,以心诛心,这是截然不同的三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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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东山离开落魄山之前,有一次与陈平安崖畔对坐闲聊慢饮酒时,突然说了一句,他与先生,是同中人,都在织网,这一,他崔东山不得不承认,老秀才确实光更好,可惜拜师的本事远远不如自己。
苻南华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老龙城任城主,迎娶了云林姜氏嫡女后,大局已定。听说如今苻南华与封王就藩于老龙城的宋集薪,双方得不错。
朱敛笑:“其实咱们落魄山还有二十枚谷雨钱的盈余,都拿走,不会影响落魄山,在黑字白纸的账本上,是看不太来的。如今你钱,可以多学学,咱们少爷当账房先生,还是很过的。”
陈平安双手笼袖,前倾,仔细凝视着棋局。撼大摧,徐徐图之,这是陈平安一直极为推崇的一句言语,一个被陈平安埋在心的理。
朱敛收起视线,转过去,伸小拇指,:“拉钩,你不许将这些话告诉咱们山主,不然就山主那小心,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朱敛说:“少爷此去倒悬山,一路上不会有任何开销了。真到了倒悬山,哪有当那包袱斋的心思,都是糊咱们的,骗鬼呢。更多还是想着在灵芝斋之类的地方,挑选一件好东西,尽量贵些,拿得手些,然后送给自己心的姑娘。我当然不是吝啬这二十枚谷雨钱,只不过少爷在男女这件事上,还是不够老到啊,咱们少爷喜的女,我虽然没见过面,但是我敢确定一件事,只要你往钱上靠,她便觉得俗气了。”
布局的慢而稳,是为了收网的快。当自己递一拳或一剑时,就不要留半后遗症。在这期间,需要用一件件细细碎碎的小事,来成就一天时地利人和齐聚的大势。
落魄山祖师堂本,一颗颗棋,凝聚了一块棋形,是陈平安真正的家底。
朱敛笑:“我所谓的小心,非是世俗贬义的说法,而是说记得住谁都不在意的世间小事,多好。”
陈如初懵懵懂懂,迷迷糊糊。
世间许多手腕,哪怕看似收了手,明明刀剑归鞘,可锋刃却久落在他人的心上,此后十年百年,人心稍动,便要吃疼。
陈如初越发疑惑,问:“那为何朱先生还要多给二十枚谷雨钱?”
朱敛笑:“男女,太老到,就一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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