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皱眉:“有话直说。”
陈平安有些怀念裴钱、曹晴朗都在的时候,因为那时候大师兄对自己会客气些。
陈平安轻声:“我若是希望大师兄答应先生,离开剑气城,其实就不该拒绝老大剑仙,应该在落魄山祖师堂那边,燃本命灯。这样一来,大师兄至少就不用因为我留在这边,多一份顾虑。”
左右说:“话说一半,谁教你的?我们先生?谁给你的胆去想这些七八糟的事?你是怎么与郁狷夫说的那句话?难不成理只是说给他人听?心中理,千难万难而得,是那店铺酒和印章折扇,随随便便,就能自己不留,全卖了挣钱的?这样的狗理,我看一个不学才是好的。”
陈平安一时间无言以对。
大师兄在自己面前往往言语不多,今天说了这么多,看样确实被自己气得不轻。
没关系,陈平安早有应对之策,:“先生就算再忙,如今有了裴钱、曹晴朗他们在落魄山,怎么都会常去看看。大师兄如何教剑,我相信大师兄的师侄们,都会一五一十与我们先生说,先生听了,一定会兴。”
这次到左右无言以对。
陈平安转移话题,问:“蛮荒天那边,是不是也有很多没忘记剑气城的人?”
左右:“自然,但依旧无大用。”
陈平安又问:“儒家和佛家两位圣人坐镇城两端,加上家圣人坐镇天幕,都是为了尽可能维持剑气城不被蛮荒天的气运浸染、蚕、转化?”
左右说:“对于三教圣人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多轻松的事。那位佛的儒家圣人,当年与先生辩论落败,去了亚圣一脉,学问,所以你别觉得亚圣一脉如何不堪。我们读书人,最怕自利益受损,便挠心挠肺,怨怼全。也别觉得礼圣一脉有了个君王宰,便去认为世间所有礼圣一脉的儒家门生,皆是君贤人。”
陈平安摇:“我不会如此一叶障目。”
桐叶洲的君钟魁,便是亚圣一脉。
左右问:“那崔东山,临行之前,说了些什么?”
陈平安摇:“只是琐碎事。”
左右沉默许久,缓缓说:“当年除了先生,没有人见过少年时候的崔瀺。我们几个见到他时,他已经是个跟你如今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了。”
陈平安突然说:“我还是一直相信,这个世会越来越好。”
左右笑:“理当如此。”
陈平安转说:“大师兄,你若是能够多笑一笑,其实比那风雪庙魏晋英俊多了。”
左右反问:“不笑不也是?”
陈平安微笑:“我觉得是,只是不知魏晋如何觉得。”
左右“嗯”了一声,:“回我问问看。”
陈平安补充:“还需看魏晋回答问题,诚不诚心。”
左右:“有理。”
师兄弟二人,就这么一起眺望远方。
相熟之人,各去远方。
就像今天,陈平安是如此。
又像前不久,刘景龙带着白首,与太徽剑宗的一些年轻剑修,一起离开了剑气城。
山世人皆如此,山上神仙无例外。
剑气城又是一年偷偷过,又是一年再开。
这一次宁姚闭关悠悠好似忘寒暑,其实这才是最常见的修。
范大澈依然没有破境,只是龙门境的底越来越好,与宁府和晏家算是彻底混熟了。
晏琢如今有了家族首席供奉的倾相授,剑术较多。
陈三秋依旧是那个喝过了酒后,总觉得墙要来扶人的浪公哥。
董画符还是无论走到哪儿,买东西不用钱。
叠嶂酒铺的生意还是很好,墙上的无事牌越挂越多。
据说齐狩闭关去了,此次关一举成为元婴境剑修的希望极大。
庞元济常去叠嶂酒铺买酒,因为铺推了一新酒——极烈。就是价格贵了些,一壶酒酿,得三枚雪钱,所以一枚雪钱的竹海天酒非但销量没降,反而卖得更多。不过庞元济不缺钱,而且剑仙朋友魁也好这一,所以庞元济总觉得自己一人撑起了酒铺烧刀酒的一半生意。可惜那大掌柜叠嶂姑娘得了二掌柜真传,越发抠门,一次买再多的酒也不乐意便宜一枚雪钱,还要反过来埋怨庞元济买这么多,其他剑仙怎么办,她愿意卖酒,就是庞元济欠她人了。
庞元济忧愁得不行,他喝什么酒都好说,可是魁嗜酒如命,如今又因为温养本命飞剑,到了一要关,一就从好似腰缠万贯的富家翁,变成了揭不开锅的穷光。这在剑气城是最常见的事,有钱的时候,兜里那是真有大把的闲钱,没钱的时候,就是一枚铜板儿都不会剩,还要东凑西凑与人借钱赊账。
不过庞元济如今最兴趣的,是那臭豆腐何时开张贩卖。
铺这边的帮忙工,不知为何,不再是那两个灵犀巷和蓑笠巷少年了,而是换了三个人,一个少男一个少女,还有个黑乎乎的小孩,都是大掌柜叠嶂的街坊邻居。不过手脚伶俐的反而是那个年龄最小的,酒鬼赌们都喜没事就逗这个小家伙,因为别看孩年纪小,脾气恁大,你是不是剑仙,敢赊账,没门,敢多拿酱菜多要面,便要挨他的白,酱菜还是会给端上桌或是送去路边,只是孩没个好脸。
从去年冬到今年开,二掌柜都居简,几乎没有面,只有郭竹酒串门勤快,才能偶尔见着自己师父。见了面,郭竹酒就询问大师怎么还不回来,上那只小竹箱如今都跟她了,一次见了大师,小竹箱肯定要开说话,说它喜新厌旧不回家喽。
宁府那边,纳兰夜行有些忐忑,主动询问白炼霜那个老婆姨,姑爷这么个练剑法,是不是太急于求成了些,真没问题?他纳兰夜行都不忍心剑了。
白嬷嬷也着急,只是小在闭关,找谁说去?所以让纳兰夜行去城找一找姑爷的大师兄。
纳兰夜行一想也对,去了那边,结果姑爷的那位大师兄更狠,说你纳兰前辈若是觉得小师弟找你练剑,耽误了你重返仙人境,就让小师弟来城这边练剑便是。
纳兰夜行黑着脸离开城,白嬷嬷在门那边守着,一听左右这番气人言语,差没忍住就要去城理论,给纳兰夜行劝了半天才拦。
劝完之后,纳兰夜行心里偷着乐。被左右称呼了一声“纳兰前辈”,得劲,喝酒去!明儿姑爷再找自己练剑,就别怪纳兰爷爷我心狠手辣了,喝多了酒,手没个轻重,不住飞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