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不妨直言。”她向沈凌昌的方向略一倾身,美人粉黛未施,微光笼罩下,更显素净妍丽,裙随人动,恍如巫山神女,看呆众人。
身为弱质女流,却比男子更具铮铮铁骨。沈凌风之子自其父亡故后,终日萎靡不振,不与人接触,连这关乎自身利益的家族商议也推诿再三不肯列席,反倒是其女勇气可嘉,应力承担。沈凌风有女如此,也是一种慰藉,众人嗟叹。
“何为商道?”这是个最浅显也是最耐人寻味的问题。
沈青染静默了一会,在众人以为她要哑口无言的时候,缓缓开口。
“青染曾闻,斯商,当不以见利为利,以衡为利。我有利,客无利,则客不存;我利大,客利小,则客不久;客有利,我无利,皮之不存,毛将安附?是以,客我利相当,谓利衡,则客久存,我则久利。然可谓之双赢。做生意莫不由是。”
不想沈青染答出,还颇使人赞同,沈凌昌看众人频频点头,心生不忿,“这种大白话谁都会说,真正能解决问题怕没有多少人能行。我且问你,我们沈家在郴州城中有一处空地,打算将之建成商街,木材、修缮、人力等一应花销须得八万里白银,但府里霎时间并无多余银钱,如何在最短时间及支出最少的情况下建成?”
她灿然一笑,并未为难,“三叔,这解决方法并不难。”
众人一惊,这二小姐即刻便有法子了?
“想来郴州地处江淮以南,人口众多,商业更是繁荣,若要建成商街,想必有些本钱又恰想盘店做生意的会一道哄抢吧?一般像郴州这样稍具规模的城,一条集市的商街可以建成四十至八十个店铺不等,若一条商街拟建成60个铺子,我们可以按每个铺子一次性收取五年租金一千五百两白银,每年退还其中十分之一,不包含利息。另外每个铺子每月收取比市价低三分之二的管理费。在这样的优惠条件,这条待建的商界会成为人们争相租赁的抢手货。我们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筹集充足的建设资金,所需做的不过是在城中张贴招租告示。”
沈凌昌哑口无言。
众人,默。
“青儿,你如何晓得这些?”沈老太问出了大家想问的问题。一个长于穷乡僻壤的闺阁女子竟懂得这些道理,也是让人叹服。
“不过是偶然听父亲提到过,今日恰巧派上用场。”
“老爷、老爷,不好了!公子出事了!”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脚步匆匆,打断众人之议,只差没坏了沈家规矩跑起来。
众人皆惊奇,究竟是何事,竟吵闹至此,纷纷探头往外瞧。
沈凌昌率先站起来,往外快走几步,众人见他动作,心下了然,看来是三房的不知道哪个儿子出事了。
那仆人终于跑进厅来,见室内一众人都在,面色焦急却又不敢言语,几次张口欲言,又期期艾艾地低下头。嗯,看来是件丑事,众人心想。
可是沈凌昌却顾不得颜面了,自己心肝宝贝儿子出事,再怎么样都不在乎那些虚的了,忙问道,“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出了何事?何至如此惊慌?”
只见那仆人苦着脸,“是二位公子都出事了,二位公子跟十一皇子为了抢夺凌霄阁的花魁打了起来,打上了皇子,现下被羁押在大理寺。”
沈凌昌眼前一黑,只差昏倒。跟十一皇子抢花魁打了起来?十一皇子是谁啊,是圣上疼爱的心尖尖,这两个逆子怎么就跟他搅和到一起呢?还打了这位祖宗?这搞不好不止小命不保,还是诛九族的事啊!
众人见前面站的三老爷身形一晃,好像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地,心里又是一顿唏嘘。这得罪皇子,可吃不了兜着走啊。
怎么会这么巧,她刚跟沈凌昌一番较量,他家里便出事了。况且,皇子光天化日之下为一花魁与庶民斗殴这事就算闹到大理寺,为了保全皇家脸面,也不该声张,现下又如何会召之于众?想起在大理寺任职那厮,以他性子为她作出这事也不出奇,她心下越发觉得蹊跷。
“快快快,赶紧领我去大理寺。”沈三老爷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忙不迭地要离去。
“等等,”一道苍老但矍铄的女声,“凌昌,我知你着急,但今日一议之事也是要有结果的。”沈老太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凌昌回头,恨恨地看了沈青染一眼,回道:“今日涛儿与权儿出了事,还望母亲隔后再议此事。”
“你此前三番四次昭告族人尽快商议选出主家的,不就是忧虑凌风离世后家业需尽早有人看管吗?刚才青儿也向众人证明她一番才能,交与她再合适不过,也不耽搁你处理好家事。”
“是啊”,沈叔父开口,“凌昌,如嫂嫂所言,青染年纪虽小,见识、手段却不容小觑,沈家家业交与她,倒也使人安心。你便也好静心处理眼前之事。”
见两位长辈这般说,沈凌昌也再不好说什么,只得咬牙不甘心应下,说完,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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