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宗字仙家的小家伙们,怎么比我们这些山泽野修还要猾狡诈了?
陈平安本想乘胜追击,再一拳,但是陆台已经近乎嘶吼地以心声提醒陈平安,让他借着飞剑针尖,赶后撤,越远越好。
冠老人扶了扶上那歪斜的五岳冠,也不去那把刺破心脏的痴心,恻恻地笑望向陆台。
两件法宝依旧死死捆住老人的双手,竭力限制老人灵气的转。蒲团已经破碎不堪,被三把飞剑刺数十个窟窿,四漏风了。
陆台与冠老人相对而立,心有余悸,当时他故意自称太平山修士,为的就是吓退这个老家伙,哪里想到老人一听说他们来自太平山,就跟疯狗一样咬人,陈平安当时的境地,是名副其实的命悬一线。
陆台稳了稳心神,平静:“我们其实不是太平山修士。”
老人扯了扯嘴角,笑不笑:“方才老夫就想明白了,太平山教不你们两个小娃儿。”
四方云海逐渐消散,无功而返,重归天地。
神仙打架总在天上,可是悲离合,多在人世间。
飞鹰堡主楼厅堂,气氛诡谲。
堡主桓已经行动自如,但是看都没看一边椅上的妇人尸。
老家何崖,神复杂地瞥了堡主夫人,于心不忍,言又止,却被桓以冷厉神制止。
桓一只手扶在椅把手上,沉声:“今日大堂之事,谁都不要对外宣扬,谁敢一个字,不但家法伺候,还要连累一房所有人,打断手脚,悉数逐飞鹰堡!”桓并不转,只以手指随意了旁的椅,“夫人积劳成疾,重病不治……”桓略作停顿,冷声,“死后牌位不放我桓氏祠堂!不许葬在——”
大堂众人噤若寒蝉,不敢有半分质疑,只有何崖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打断桓的后半句话,惨然:“堡主,夫人是有过错,可是希望堡主看在这些年夫人相夫教、持家业的分上,准许夫人葬在后山吧。堡主,就算我何崖求你了……”说到最后,这个为飞鹰堡鞠躬尽瘁的老事,为一拨拨稚童传解惑的老夫,竟是泣不成声。
桓然大怒,重重一拍椅把手,打得整张椅瞬间断折垮塌,他脸沉,思量片刻,冷哼:“此事稍后再议!”一向待人和善的桓,此刻如一饥鹰饿隼般环顾四周,看得所有人发麻,都不敢与之对视,纷纷低。
“飞鹰堡能不能存活来,现在还不好说,你们暂时都不要离开这里,谁敢擅自离开大门,何崖,杀了他!”桓撂这句话后,独自离开大堂,登楼而上,来到那座连父亲都不知为何要命名为“上台”的地方。这辈从未如此铁石心的男人,举目远眺,试图早看到那场大战的结果。只可惜他武修为平平,目力有限,看不半端倪,只依稀可见云海散去、剑光纵横而已。
桓压低嗓音,咬牙切齿:“若是那鬼婴生来,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由我飞鹰堡全权掌控,倒好了!”
老人带着三人顺顺利利逃离了飞鹰堡,一路往北边大山钻。这一路,顺风顺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除了零星的鬼魅来搅局,并无太大的波折。
不说劫后余生的三个年轻人,就连老人自己都觉得无法想象,一时间四人都有些恍若隔世。
站在山坡之上,桓常突然说:“我要回去。”
邋遢老人暗中,有此心志,且不去谈幼稚与否,将来才有希望帮助桓氏重振旗鼓。若是只顾着仓皇逃窜,老人不会看轻女桓淑,却要打心瞧不起桓老兄弟的这名嫡孙。
原先那片漆黑如墨的云海已散,虽然暂时还不知飞鹰堡是否已就此脱离死局,可到底是一个好兆。
老人举目望去,以山门法略观其气象,飞鹰堡的郁气几乎消散殆尽,于是他言劝桓常:“别着急回去,如今大势好像已经转向我们这边,你在这个时候,绝不可节外生枝。”
桓常握腰间刀柄,手背青暴起,闷声:“父母还险境,我儿的却要袖手旁观,不当人!”
老人哑然失笑,耐心解释:“无谓的牺牲,并非真正的勇气。桓常,要你爷爷那样的男人,只有真正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才去那一刀劈开灵官像的壮举!便是我们隐居山上的修行中人,听过你爷爷的事迹之后,也要拍案叫绝,称呼一声英雄。这份胆识气魄,可不是匹夫之勇。”
桓常默默。这个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年轻武夫,到底不是钻角尖的,如果心不宽,为飞鹰堡一任堡主,早就容不在飞鹰堡蒸蒸日上的外姓人陶斜。
桓淑轻轻扯住桓常的袖,桓常抬一笑:“我没事,放心吧。”
老人有些欣,如此江湖,才有滋味。
年轻士黄尚喃喃:“师父,那两个外乡人,难真能将那尊斩杀在天上?”
老人哭笑不得,叹息:“有能耐布置这么大一个局,颠倒百里风气运,极有可能是一个金丹境的大,那搬动山岳之术,别说是师父我,就是你那位天纵之才的师祖,在修为巅峰之际,一样不到。那两个年轻人,如果能够赶跑敌,就已经是万幸,本不用奢望他们成功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