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多远,陈平安本没奢望。
裴钱记之好,比陈平安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画卷四人早就领教过了,所以陈平安教了两遍,说了所有注意事项后,就让裴钱拿着那幅图画自己研习去。
当天黄昏,裴钱很是愧疚地找到陈平安,说她果然有些笨,就这么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她练了这么久,才到了剑气第三停,再想要往前就不到了。
陈平安又是一记栗暴去,板着脸教训:“学一件事,不要好骛远,要脚踏实地!”
裴钱“哦”了一声,颠颠跑回自己屋,继续“玩火”。她已经能够掌握那一条小火的动向,要它往哪儿它就去哪儿,在那些所谓的窍经脉里跑得飞快,而且乖巧得很,剑气第四停暂时不到,可此不留爷自有留爷,那就去别的地方耍去嘛!
她可不知陈平安在前面铺,独自一人,碎碎念叨了老半天。
正月十一。
灰尘药铺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稀客——太平山女冠黄。
当她看到了蹲在铺门跟那两个浪嗑瓜的外乡老人后,愣在当场。
老人使劲朝她眨。
黄伸手了眉心,你一个玉圭宗的仙人境老宗主,在这儿凑什么闹?黄只好假装不认识这老。
论辈分,蹲在门这位,比她所在太平山的老天君还要半截,与桐叶宗的飞升境杜懋是差不多的。
论修为,如今杜懋尸骨无存,大崩塌,有无魂魄剩都难说,而玉圭宗什么事都没,就莫名其妙成为了桐叶洲第一大仙家,前这老作为桐叶洲战力第一的仙人境,份更是涨船。
真是个会躺着享福的老。
黄对这位山上前辈荀渊的印象不坏,却也不算有多好,毕竟相差十万八千里。
见到了大意外的陈平安,黄直:“凭借蛛丝迹和一些直觉,我找到了一地脉的上古别,循着路线,站在了那座锁龙台上,可仍是寻不见那欺师灭祖的白猿,就好像完全从浩然天消失了。后来宗主飞剑传信,说不用找了,我只好匆忙返回师门。再之后就收到了你说的那块祖师堂嫡传玉牌,老天君和大伏书院的人,以及一位家修士,得结论,此次桐叶洲中之,正是源自太平山当年那位携带冠而陨落的元婴境修士。我们太平山为此自然是羞愧难当,臊得不行,老天君没脸见人,便要我跑一趟老龙城,希望赶得及找到你,没别的,就只是与你声歉。太平山如今元气大伤,实在没本事打脸充胖赔偿你,嗯,其实老天君打算给些赔偿,意思一,给我拦来了。陈平安,你要骂就骂我,别怪太平山不仗义,小家气,搁在以往,绝不是这般行事风格。”
黄说到这里,难得有些苦涩之意,:“井狱妖逃散四方,同门山降妖除,这场仗,打得实在是太惨了些。”
陈平安心沉重,:“想得到。”
黄突然笑:“桐叶宗算是倒了八辈血霉,招惹到一名剑仙,断了杜懋的飞升之路。没消停几天,就有个十境武夫,从山脚一路打到了桐叶宗祖宗山之巅,把人家的祖师堂给拆了。从到尾,除了对几个玉璞境修士的攻势稍稍躲避,其余所有中五境修士的攻,那汉一律站着不动,随便他们把法宝丢在他上,挠似的。我看得乐呵,玉圭宗的姜尚真更开心,直接了条阁楼渡船,悬停在桐叶宗上空,大摆宴席,盛款待八方来客。”
陈平安赶喝了酒压压惊。
一旁的郑大风、朱敛和外乡老人,耳朵里听着这些个消息,睛都偷瞄着黄。
只论姿,以藕福地谪仙人重返浩然天的女冠黄,比隋右边、范峻茂和金粟,都要更加彩。
陈平安询问黄之后的打算,她说本来想去中土神洲游历一,只是老天君死活不答应,说她要敢去,他就敢上吊,只让她在宝瓶洲和俱芦洲中选一个。黄直言不讳,跟陈平安说她觉得宝瓶洲太小,俱芦洲剑修多如,她正好去磨剑,说不定就能跻玉璞境了,总不能由着一个从宝瓶洲这小地方冒来的剑修魏晋,让桐叶洲所有剑修颜面尽失。
黄雷厉风行,聊完事后,就准备御剑北去。只是黄想到还亏欠着陈平安,心里难免不太痛快,无意间看到了在院里练习绝世剑法的裴钱,得知裴钱是陈平安的“开山大弟”后,便问小女孩想不想学桐叶洲最快的剑术和刀法。
裴钱反问,疼不疼。
黄大笑,说不疼。
裴钱转望向陈平安,后者笑着。
黄便多待了一天,传授了裴钱一剑术和一招刀法——白猿背剑术、白猿拖刀式。
临走之前,黄拍了拍裴钱的小脑袋,然后伸手指着黑炭小丫的脸颊,一边摇一边惋惜:“多聪明一孩,咋就得这么不俊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