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敛问:“崔东山应该不至于坑害少爷吧?”
陈平安弯腰,双掌叠放,手心抵住养剑葫:“棋盘上的纵横线路,就是一条条规矩,规矩和理都是死的,直来直往,可是世,会让这些直线变得弯曲,甚至有些人心中的线,大概会变成个歪歪扭扭的圆圈都说不定,这就叫自圆其说吧。所以天底读过很多书、依旧不讲理的人,会那么多,自说自话的人也很多,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因为一样可以心安、心定,甚至反而会比恪守规矩的人,束缚更少。怎么活,只照本心,至于怎么看上去是有理的,好让自己活得更心安理得,或是借此掩饰,让自己活得更好,三教诸百家,那么多本书,书上随便找几句话,暂时将自己想要的理,借来用一用便是了,有什么难,半不难。”
陈平安心意微动,从咫尺当中取一壶酒,丢给朱敛,问:“朱敛,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陈平安反过来安:“放心,不会涉及生死,所以不可能是那拳拳到的生死大战,也不会是老龙城突然冒一个杜懋的那死局。”
陈平安摇摇:“他一直在尽力帮我,这一,不用怀疑。”
朱敛瞥了脚边的酒壶,苦着脸:“少爷,我酒壶可是空了。”
朱敛跃跃试,笑问:“嗯,之前少爷就提过这一茬,不过当时没细说,现在看来,属于有危险,又不是太危险的那?”
这些肺腑之言,陈平安与隋右边、魏羡和卢白象说,三人多半不会太心陷其中,隋右边剑心澄澈,专注于剑,魏羡更是坐龙椅的沙场万人敌,卢白象则是藕福地那个教的开山之祖。其实都不如与朱敛说,来得……有意思。
不过那位白鹄江的神娘娘,与石柔差不多,一位神祇一个女鬼,好像都没瞧上自己,朱敛了,愤愤:“咋的,这儿的女,无论是鬼是神,都喜好以貌取人啊?”
朱敛悻悻然,不愧是自家少爷,懂自己。
朱敛忍不住站起,形佝偻,沉声:“这可不是小事!”
陈平安拿起养剑葫:“走一个。”
生于世代簪缨的豪阀之家,知天底的真正富贵滋味,近距离见过帝王将相公卿,自幼习武天赋异禀,在武上早早一骑绝尘,却依然依循家族意愿,参与科举,轻而易举就得了二甲名,那还是担任座师的世辈、一位中枢重臣,故意将朱敛的名次押后,否则不是状元郎也会是那榜。那会儿,朱敛就是京城最有声望的俊彦,随随便便一幅墨宝、一篇文章、一次踏,不知多少世家女为之心动,结果朱敛当了几年清贵的散官后,找了个由,一个人跑去游学万里,其实是游山玩,拍拍,混江湖去了。混着混着,一个浪不羁的贵公,就莫名其妙成了天第一人,顺便成了无数武林仙、江湖女侠心里过不去的那个坎。
朱敛恍然:“难怪少爷最近会详细询问石柔,鬼魅之属的一些本命术法,还走走停停,就为了养足神,写那么多张黄纸符箓。”
。
朱敛看似没心没肺——大事小事,一律是那闲事,从来不牵挂我心,可其实他才是四人当中在藕福地见过最多人间百态的那个人。
朱敛想了想,愁眉不展:“这就越发棘手了啊,老岂不是不了半分力?难到时候在旁边瞪?那还不得憋死老。”
朱敛看着陈平安的侧脸:“兵来将挡来土掩?少爷倒是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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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各国混战,山河破碎,朱敛就从江湖返回家族,投沙场,成为一个横空世的儒将。六年戎生涯,朱敛只以兵法,不靠武学,力挽狂澜,生生将一座将倾大厦支撑了多年,只是大势所趋,朱敛之后哪怕潜心辅佐一个皇数年,亲手主持朝政,依旧无法改变国祚崩断的结局。最终将家族安置好后,朱敛再次返回江湖,始终孑然一。
陈平安依旧坐着,轻轻摇晃养剑葫:“当然不是小事,不过没关系,更大的算计,更厉害的棋局,我都走过来了。”
照朱敛自己的说法,在他四五十岁的时候,依旧风倜傥,一的老男人醇酒味,还是无数豆蔻少女心目中的“朱郎”。
朱敛喟然叹。
陈平安没来由地慨了一句:“理知得多了,偶尔心会的。”
朱敛憋了半天,打算一回死谏的忠臣,打死不那谄媚佞了,一正气:“少爷,这么不好笑的笑话,老真是很难拍了。”
陈平安说:“接来我们会路过一座女鬼坐镇的府邸,悬挂有‘秀风’匾额,我打算只带上你,让石柔带着裴钱,绕过那片山,直接去往一个叫红烛镇的地方等我们。”
陈平安:“我猜,我就是那块棋盘了。可能我们到达老龙城时,他们两个就开始棋。”
上次没从少爷嘴里问嫁衣女鬼的模样,是是丑,是胖是瘦,朱敛一直心来着。毕竟在藕福地,可没有以坟冢家的艳女鬼仰慕过自己,到了浩然天,岂能错过?
陈平安突然抬起手掌:“住嘴。”
重新坐在陈平安边,放已经不知不觉喝完了的酒壶,朱敛双拳撑在膝盖上,形佝偻的瘦老人,有些伤。
朱敛接过酒,不假思索
陈平安望向对面山崖,直腰杆,双手抱住后脑勺:“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哪有害怕回家的理!”
陈平安:“那栋府邸住着一个嫁衣女鬼,当年我和宝瓶他们路过,有些过节,就想着了结一。”
朱敛觍着脸搓着手:“少爷,不用担心老的酒量,用裴钱的话讲,就是没有问题!再来一壶,刚刚解渴;两壶,微醺;三壶,便快活了。”
陈平安笑呵呵,张大嘴,晃了晃脑袋,了个气的动作,然后转,一脸幸灾乐祸:“喝西北风去吧,你。”
陈平安伸一手指,画了错的一横一竖:“一个个纵横错,大的,比如青鸾国,还有山崖书院,小的,比如狮园,去往大隋的任何一艘仙家渡船,还有最近我们路过的紫府,都有可能。”
朱敛缓缓而行,双手掌心互搓:“得好好思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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