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活着。就像顾璨,明明已经好好活去了,还是会顺着这条脉络,变成一个能够说喜杀人的人,不只是书简湖的环境造就,而是顾璨心田的田垄纵横,就是以此而划分的。当他有机会接到更大的天地时,比如当我将小泥鳅送给他后,来到了书简湖,顾璨就自然会去攫取更多属于别人的‘一’,金钱,命,在所不惜。”
陈平安来到上半圆的最左手边:“此地人心,最为无序,想要为善而不知如何为之,有心为恶却未必敢为,所以最容易觉得‘读书无用’‘理误我’,虽然这边的半圆,却一样很容易从恶如崩,因此世间便多了那么多‘貌岸然的伪君’,就连佛经上的佛祖,都会忧心末法的到来。此之人,随波逐,活得很辛苦,甚至会是最辛苦的。我先前与顾璨所说,世间理的好,者的真正自由,就在于能够保护好这拨人,让他们能够不用担心半圆中的居中一拨人,不会由于后者的横行无忌,而遭受众多无缘无故的灾厄,不用害怕所有辛苦勤劳积攒来的财富,朝夕之间便毁于一旦,让这些人,哪怕不用讲理,甚至于本不用知太多理,更甚至是他们偶然的不讲理,微微动摇了儒家打造来的那张规规矩矩、原本四平八稳的木椅,都可以好好活着。”
陈平安起挪步,来到与之相对应的半圆最右手边,缓缓写:“此地人,你与他说放屠刀立地成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与邻近居中的那拨人,注定都只是空谈了。”
虽然边半圆,最左手边还留有一大块空白,可是陈平安已经脸惨白,竟是有了疲力尽的迹象,喝了一大酒后,摇摇晃晃站起,手中木炭已经被磨得只有指甲盖大小,陈平安稳了稳心神,手指颤抖,写不了。他撑一气,抬起手臂,抹了抹额汗,想要蹲继续书写,哪怕多一个字也好,可是刚刚弯腰,竟然一坐在了地上。
陈平安一手将养剑葫随便放在地上,另外一只手松开手指,仅剩的那木炭落在地,他就那么仰面躺在渡上。
“儒家提恻隐之心,佛家推崇慈悲心,可是我们这个世界,还是很难到,更别提时时刻刻到这两说法,反而是‘赤之心’与祖所谓的‘返璞归真,复归于婴儿’,似乎好像更加……”
陈平安竭力站起,退那个尚未补全炭字的圆圈,死死盯着那个大圆,最后视线凝聚在圆心地带、自己最早写的“善”“恶”二字之上。
陈平安摇摇晃晃,伸一只手,像是要抓住整个圆圈。
他几乎连自己都不知在说什么了。此时此景,形骸俱忘矣。
“是不是可以连善恶都不去谈?只说神人之分?本?不然这个圆圈还是很难真正站得住脚。
“这就需要……往上提起?而不是拘泥于书上理,不是拘束于儒家学问,单纯去扩大这个圈?而是往上一些?
“若是如此,那我就懂了,本不是我之前琢磨来的那样,不是世间的理有门槛、分低。而是绕着这个圈行走,不断去看,是心有左右之别,同样不是说有人心在不同之,就有了之分、云泥之别。故而三教圣人,各自所之事,所谓的劝化之功,就是将不同区域的人心,‘搬山倒海’,牵引到各自想要的区域中去。
“若是,先不往去看,不绕圈平地而行,只是借助顺序,往回退转一步来看,也不提本心,只说世真实的本在,儒家学问,是在扩大和稳固‘实’区域,家是在向上抬升这个世界,让我们人能够其余所有有灵万。”
陈平安闭上睛,取一枚竹简,上边刻着一位大儒充满苍凉之意却依旧好动人的文字,当时只是觉得想法奇怪却通透,如今看来,只要究去,竟是蕴着一些家真意了:“盆覆地,芥浮于,蚂蚁依附于芥以为绝境,须臾涸,才发现路通达,无不可去。
“家所求,就是不要我们世人那些心低如蝼蚁的存在,一定要去更看待世间,一定要异于世间飞禽走兽和草树木。
“那么佛家呢……”
陈平安伸双手,画了一圆:“合儒家的广,家的,将十方世界,合而为一,并无疏漏。”
陈平安最后喃喃:“那个‘一’,我是不是算知一了?”
砰然一声,耗尽了浑气力与神的陈平安,后仰倒去,闭上睛,满脸泪,他伸手抹了把脸,伸一只手掌,微微抬起,泪视线蒙眬,透过指间,浑浑噩噩,将睡未睡,已是心神憔悴至极,可心中最,满怀快意,碎碎念:“云散天明谁缀,天容海本澄清。”
陈平安闭上睛,缓缓睡去,嘴角有些笑意,小声呢喃:“原来且不去分人心善恶,念此也可以一笑。”
在陈平安第一次在书简湖,大大方方躺在这座画了一个大圆圈、来不及掉一个炭字的渡,在这青峡岛呼呼大睡、酣畅香甜之际,有一个依旧落拓不羁的青衫男,与一个越来越动人的青衣尾辫姑娘,几乎同时来到了渡。
两人没有任何言语,甚至连视线会都没有。
那个没有在太平山祖师堂提笔回信,而是亲自来到别洲异乡的读书人,捡起了陈平安的那粒木炭,蹲在那个圆圈边最左手边的地方,想要落笔,却犹豫不决,他非但没有懊恼,反而中全是笑意:“山在前,难要我这个昔年书院君,只能绕而行?”
阮秀则站在直线一端尽的圆圈外,吃着书简湖畔绿桐城的新糕,糊不清:“还差了一神人之分,没有讲透。”
读书人手持木炭,抬起,环顾四周,啧啧:“好一个事到万难须放胆,好一个酒酣胆尚开张。”
阮秀也说了一句:“寸心不昧,万法皆明。”
青衫男这才转望向小小啃着糕的阮秀:“你可莫要趁着陈平安熟睡,占他便宜啊。不过若是姑娘一定要,我钟魁可以背转过,这就叫君有成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