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的时候,那位玉璞境野修已经现在他的视野中,看似缓慢而行,实则转瞬即至。之后,刘老成走在湖边一条坑洼不平的柳岛“腰带”大路上,陈平安便跟在其后。
刘老成说:“看在你有本事拦阻我在青峡岛杀人的分上,给你说三句话的机会,如果我不满意,就要送客了。”
陈平安缓缓:“两句话就够了。”
刘老成双手负后,没有转,笑:“那更好。”
陈平安说:“朱弦府红酥,我已经说服刘志茂撤去他的独门禁制,红酥此后是被岛主借来柳岛也好,还是就这样与世无争在青峡岛度过余生也罢,全凭刘岛主的心意。”
陈平安停顿片刻,快步向前,与刘老成并肩而行,递手掌,拿着那块篆刻有“吾善养浩然气”的玉牌,:“这件东西,送,我不敢,也不适合成为刘岛主的私人品,所以我想要借给刘岛主,哪天刘岛主跻了仙人境,再还给我。”
刘老成瞥了陈平安手心那块玉牌,脚步不停:“就这些?”
陈平安,没有说话。
刘老成这才转,看了陈平安,:“小聪明,不少啊。”
刘老成笑:“想说就说吧。先前两句话,还是没能说服我,但是足够让你走完这段路。”
陈平安这才说:“想要活命,拼字当,之后想要活得好,聪明铺垫。”
刘老成“嗯”了一声,:“与我当年的看法差不多。”
刘老成又问:“如果你只能无功而返,我又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想问什么?为何要杀顾璨?应该不会,你这位账房先生,还不至于如此蠢。为何半颜面不给粒粟岛谭元仪和北边的大骊铁骑?这个值钱的问题,你倒是可以问一问。问吧,问完以后就不要再来这里碰运气了,次我可没这么好的脾气。”
陈平安问:“红酥会不会被刘岛主亲手打死?”
刘老成停脚步。
陈平安几乎同时停步。
刘老成伸手指了指陈平安腰间的养剑葫,问:“问这该死的问题,你难不需要喝酒壮壮胆?”
陈平安果真摘养剑葫:“这就补上。”
刘老成摇摇,一边继续散步,一边:“行吧,是我自己答应你的事,与你直说无妨。本就是过去的关隘,山泽野修伤动骨是家常便饭,给人打了个半死的次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哪里会在意揭开这伤疤。红酥原名黄撼,是我的嫡传弟,也是后来我的侣,红酥是她的小名,刘志茂一向比较喜抖搂小聪明,就给她留了这么个不是名字的名字。黄撼资质并不算好,在几位弟当中是最差的一个,不过是后来靠着我耗费大量神仙钱,生生上去的金丹地仙;呢,跟她的真名差不多,不像女,直来直往,心地又迥异于书简湖其余修士,只是在我这杀人不眨的野修中,她那傻乎乎的憨,真是要了老命……”
说到这里,刘老成折一柳条,开始娴熟地编织柳条,继续:“我资质好,运更好,修行一途,平时磕磕碰碰,没少吃亏,可是每次关键时刻,都走得步步顺畅,所以早就是元婴了,结果千不该万不该,喜了她,更要命的是还被她瞧来了。起先我为了躲她,便离开了书简湖,结果过了几十年,发现柳岛的柳条都给她折没了,便有些心,想着不如顺乎本心,以前是太绝,才导致死活无法跻上五境,说不定静极思动,反而是破开瓶颈的契机,就与她结成了侣,之后确实瓶颈有所松动。可后来她为了多陪陪我,想要延寿命,又不愿求我,怕我瞧不起她,不知从哪里找来残篇秘籍修炼起来,可路数太过邪门,差走火,我这才砸了一大堆谷雨钱,害得当年的柳岛给掏空了小半积蓄,让她成了金丹修士。可是我很快发现她的存在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噩梦,我又不愿意杀了她,以此来弥补心境瑕疵,跻上五境,于是就将她推上了江湖君主的座椅,然后离开了书简湖。但是我又错了,大错特错。随着时间推移,被我晾在柳岛的她开始变了,因为她怕死,她的那颗金丹,本就是半真半假,八面漏风,她之前修行邪门歪的结丹捷径,心境差上加差,加上我这一走,火上加油,害得她越来越怔,终于有一天,她离开了书简湖,开始疯了一样四找我,所有我过面、可能待过的地方,她都走了一遍。就她那,离开了柳岛,没了江湖君主的名,那一路吃尽了苦,如果不是靠着我留给她的两件法宝,说不定早就死了——这对我们双方来说,反而是幸运的事。”
刘老成一手负后,一手轻轻旋转柳环,:“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魂魄已经支离破碎,碎得就像千百片瓷片,哪怕是直到今天,我都想不明白,她是靠着什么支撑到我现的那一天,换成是一位元婴修士,恐怕都撑不住。她那会儿,已经完全神志不清,依稀觉到了我跟别人不太一样,她就站在原地,她当时看着我的神……你知是什么觉吗?你不会懂的,她是在使劲记起我,就像是在跟老天爷较劲。”
刘老成轻轻一挥,柳环坠书简湖。
涟漪阵阵,山大阵已经悄然开启。
刘老成语气趋于冷漠:“我在那一刻,为只差一步就可以跻上五境的元婴修士,心几乎当场崩碎,就跟她的魂魄气象差不多,我直到那一刻心中才明悟,原来她的的确确是我证的大契机,我当年顺应本心的选择,并没有错。所以我就斩却心,亲手将她杀了。”
刘老成冷笑:“只是我当时足够铁石心,却仍是不够圆满契合自大,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红酥,她的魂魄本该彻底消散,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更不会有什么红酥现在青峡岛朱弦府,然后被那个愚不可及的刘志茂当作什么把柄。已经杀了一次,再杀一次,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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