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我的底线,可以从四成变成两成,怎么样?”
笃宜这才心满意足,开始策稍稍凑近曾掖那边,她与榆木疙瘩的少年,耐心解释一桩桩心得,一个个诀窍。
陈平安突然微微放缓蹄速度,从袖中掏一只条小木匣,篆文古朴,是粒粟岛谭元仪赠送的一件小件,颇为稀罕,算是作为三人结盟的一份心意。是一件品相不俗的小剑冢,仅仅一指度,极为袖珍小巧,便于随携带,用以装载传讯飞剑,只是,规矩死板不如大型剑房那么灵活万变,并且一次只能收发各一把传信飞剑,温养飞剑的灵气损耗,要远远超剑房,可哪怕如此,陈平安只要愿意,绝对可以轻易转手卖一枚谷雨钱,所以陈平安当然不会拒绝谭元仪的这份好意。
打开一直在微微颤动的小木匣,陈平安收取了一把来自青峡岛的传讯飞剑,密信上说柳岛刘老成得知陈平安已经在石毫国后,就捎话给了青峡岛,就一句话,“回来我柳岛细谈价钱”。
陈平安攥一枚雪钱,灵气如滴滴木匣其中的一条剑槽,再木匣一巧妙机关,那把青峡岛飞剑掠木匣剑槽,一闪而逝,返回书简湖。
曾掖看得目不转睛。当年在茅月岛那座简陋剑房,他还打过杂,可是这只闻其名、未见其的小剑冢,还是第一次目睹,真是妙不可言。
笃宜一样好不到哪里去。
陈平安收起木匣袖,呵手吐气。
飞剑传来的是个很大的好消息。
如他自己对曾掖所说,世间万事难,万事又有开难,第一步跨不跨得去,站不站得稳当,至关重要。
陈平安与本该是仇人的刘志茂和无缘无故的粒粟岛大骊谍谭元仪,三者结盟,又跑去柳岛,亲涉险,跟刘老成打,以及借着此次前来石毫国各地“一一补错”的机会,更多了解石毫国的国势,自然是有所求。
陈平安当初在青峡岛山门附近的屋,与顾璨娘亲有过一次对话,只是妇人那会儿也未必听得去,许多陈平安看似轻描淡写说的话语,她多半不会思,甚至说不定都不会当真。她的心其实并不复杂,在突然变天了的书简湖,希望陈平安能够念旧,为他们娘俩保个平安,别辜负了“平安”这么个名字。
其中有几句话,就涉及“将来的书简湖,可能会不一样”。
妇人未必究。陈平安却早已在。
陈平安要步步为营,应了刘老成在渡船上说的那两句半真半假玩笑话:“无所不用其极”,“好大的野心”。
因为刘老成已经察觉到端倪,猜陈平安想要真正从上改变书简湖的规矩。
假借势,尽力而为。
陈平安先不去谈人之善恶,只是在一件事,将所有人当成棋,尽可能画属于自己的更大一块棋形,由棋到棋形,再到棋势。
他希望在未来书简湖的大规矩之中,自己最少可以参与其中,去制定规矩。
所以刘老成当时询问陈平安,是不是跟骊珠天的齐先生学的棋。
即是此理。
双方言语之间,其实一直是在较劲河。
其中的暗涌动,钩心斗角,正如在棋盘之上,寻找对方的勺,无理手,神仙手,都是各自的讲究。
面对柳岛上五境修士刘老成,甚至是面对元婴刘志茂,陈平安其实是靠拳说话。一旦越界,误大之争,阻拦其中任何一人的路,都无异于自寻死路,既然境界如此悬殊,别说是嘴上讲理不用,所谓的拳讲理更是找死,陈平安又有所求,怎么办?那就只能在“修心”一事上死功夫,小心翼翼揣测所有无形中的潜在棋的分量,他们各自的诉求、底线、秉和规矩。
如果可能的话,逃难到书简湖的皇韩靖灵,边军大将之黄鹤,甚至是裹挟大势在一的大骊武将苏山,陈平安都要尝试着与他们一买卖。
难就难在,比起为了求一个心安的补错,这局为了那些鬼魅完成各自心愿,陈平安当秘密筹划的棋,更加艰辛。这是陈平安第一次尝试着以棋手份,去打造一副棋盘,关键是一步都不能错,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这等于陈平安一个最大的勺。
至于前者,让不愿知错的顾璨止错,自己接着来补错,陈平安除了耗神耗力耗钱之外,其实已经不会输更多,因此反而没有那么如履薄冰。
但是之所以极其擅隐藏绪的陈平安,先前竟让曾掖都察觉到他心境的微妙起伏,是因为陈平安在为苏心斋他们送行之后,又有一个更大的仿佛无解的失望,萦绕在心扉间,怎么都挥之不去。
一场场送行之后,陈平安的那失望,来源于他突然发现一件事,一本本账本上,那些个枉死之人的一个个名字当中,让他真正最到愧疚的那些,比如一直对黄篱山和恩师念念不忘的苏心斋,毅然决然放了执念,选择彻底离开了人间。反而是许多陈平安起先心中愧疚程度,不如苏心斋的某些,诉求更多,会有狮大开的遗愿,会有人鬼皆常的贪恋,更有死后皆犹然怨恨更的许多许多,都暂住在那座“狱”阎王殿、仿制琉璃阁当中。
其实之前陈平安在定决心之后,就已经谈不上太多的愧疚,可是苏心斋他们,又让陈平安重新愧疚起来,甚至比最开始的时候,还要更多、更重。
那觉,不是先前在略显暗的青峡岛屋里的觉。当时尚未请所有魂,只要看一桌上的“狱”阎王殿,陈平安在闭休憩片刻或是上床睡之前,就像是心扉柴门外,有无数冤魂厉鬼的那鬼哭狼嚎,在使劲敲门,大声喊冤、咒骂。
那觉,一样萦绕在心扉柴门之外,没有任何埋怨,没有半谩骂,却像是在轻轻敲门之后,只是说了一句离别言语:“陈先生,我走啦。”
此时此刻。
陈平安骤然间一夹腹,加速向前,了泥泞不堪的官,绕路去往一座小山丘。
驱上丘垄,低路不平。
陈平安勒缰停于丘垄之。
曾掖想要拍跟上,却被笃宜拦阻来。
陈平安茫然四顾。腰间有养剑葫和刀剑错,还可以纵江湖风雪中。
其实呢?孑然一,无所依倚。
笃宜和曾掖在丘垄脚停许久,迟迟看不到陈平安拨转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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