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仙家修士,希冀着能去州城城隍阁任职,升为一人之诸司之上的武判官。枷锁将军便要挟司主官,两个本该帮助一郡风调雨顺、有序的城隍庙大员合伙请了一伙窜作案的江湖匪人城,血洗了那座书香门第,司主官则早早私藏了两名妇于郡城外的乡野僻静宅邸中。
若仅是如此,城隍爷哪怕稍稍徇私,轻判了两名辅官,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那位生前就擅沽名钓誉的城隍爷明面上让诸司鬼吏帮官府找到了那伙匪人,就地斩杀,不留一个活,然后暗中放过了司主官,打杀了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枷锁将军,至于那两个妇人,自然难逃一死。但是不承想,那书香门第有一个孩刚好与府上婢女玩捉迷藏,躲在了夹之中,而那婢女又忠心护主,故意死在了夹附近,以自己的尸遮掩了。那个孩最终得以侥幸逃随驾城,在一个世前辈的帮助,更换姓名籍,其后中榜,又十年,仕途顺遂,成为一郡父母官,开始着手翻案,顺藤摸瓜就查到了城隍庙,然后自然又是一桩惨案。只是相比当年的人尽皆知,这一次,从到尾,悄无声息,朝廷得知的消息,无非是一位尽忠职守的郡守病死任上。那个本该前途似锦的读书人一生未曾娶妻,边也无书童婢女,一人孑然上任,又一人赴死落幕。他似乎早已察觉到城中凶险,在悄悄寄一封给朝中好友的密信之前就视死如归,最终在那一天,他去了沦为荒废鬼宅多年的府邸。夜幕中,那人脱了官袍,披麻孝,上香磕,然后……便死了。
事实上,从他走郡守府之前,城隍庙诸司鬼吏就已经围住了整座衙署,日夜游神亲自当起了“门神”,衙署之更是有文武判官隐匿在此人边虎视眈眈。所以那晚夜,此人从衙署一路走到故宅,别说是行人,就连更夫都没有一个。
随驾城的城隍爷在斩草除三年之后,就发现自己的金开始现一裂,多年积攒来的那些德竟是都无法弥补这条裂,只能睁睁看着它越来越蔓延,于是就有了如今的随驾城异象。
陈平安一直安静听着,然后芍溪渠主用略带幸灾乐祸的语气为随驾城城隍庙来了一句盖棺论定:“自作孽不可活可是他们最熟稔不过的措辞。真是好笑,随驾城那城隍庙还摆着一把石刻大算盘,用来警醒世人,人在,神在算。”
陈平安终于开问:“那封寄往京城的密信被城隍庙拦截了?”
芍溪渠主摇:“回禀仙师,照我家湖君的说法,那太守行事颇为缜密,确实寄到了京城好友手上才对,只是不知为何,泥海一般,这么多年来,朝廷浑然不知此事,倒是那个收信之人,官场顺遂,当年都到了刑尚书,后来更是家门昌盛,孙科举文运都极好,光是士就了六人之多,如今的家主也是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
陈平安又问:“连同这个姓杜的在,那么多修之人一起赶赴随驾城又是为何?难不成那位城隍爷如此光风霁月,了这么多山上朋友,想要拉城隍庙一把?”
一直乖乖杵在原地的芍溪渠主降低嗓音,仰说:“随驾城风颇为奇怪,在城隍庙现动之后似乎便留不住一件异宝了,每逢月圆、暴雨和大雪之夜,郡城之中便都会有一宝光从一牢狱当中气冲斗。这么多年来,好些山上的人都跑去查探,只是都未能抓住那异宝的脚。有堪舆人推测,那是一件被一州山气运育了数千年的天材地宝,随着随驾城的怨气煞气越来越重,便不愿再待在随驾城,才有了重宝现世的兆。”
陈平安再眯而问:“我不过是随便问了你一番,就知了这么多骇人听闻的真相,那么多能人异士,又经过了这么多年,一个个腾云驾雾飞来飞去,在随驾城来来回回,说不得还有不少修士在城中扎多年,可就没一位神仙老爷尝试为那人家翻案?”
芍溪渠主这一次的发愣是油然而生的,并非作伪,然后喃喃:“翻案什么?与城隍庙恶,岂不是更得不着那件异宝了?”
陈平安摘斗笠,挠了挠,望向夜空:“这样啊……倒是一个很有理的说法。”
祠庙神台后墙那边有些声响,芍溪渠主只觉得一阵清风扑面,猛然转望去。
神台被那人一撞对半而开,尘土飞扬。已经偷偷清醒过来、想要有所动作的鬼斧杜俞直接再被那人单手抓住脖颈,狠狠砸地面。当那人起后,杜俞已经气机断绝,死得不能再死了。
芍溪渠主在那一刻,为一位神娘娘,竟然都到遍冰凉,如坠冰窖。
那人侧转过来望向她,面无表。他的神如古井幽幽,仿佛正有蛟龙摇曳,攀缘井而上,探颅来看一看井外的天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