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直沉默的幂篱女轻声:“爹,我觉得这位公说得没错,玉玺江这灾来得古怪,大篆京城底,若是韦棋圣和女武神真能轻松解决,岂会拖延到现在?怕就怕玉玺江麻烦不小,但是周氏皇帝因为面问题不愿因此撤销草木集,到时候再有意外发生……”她没有继续说去,万一父亲执意前往,她的话就十分晦气了。
其实此次动前往大篆王朝参加草木集,她一开始就不太同意。老人自然是不愿错过盛会的,为了让家中晚辈宽心,退了一步,请了一位关系莫逆的江湖宗师保驾护航,一路上对他确实多有照拂。那佩刀汉名为胡新丰,打算护送这一家人到达大篆京城后,去一趟金扉国拜访几位江湖好友。
草木集期间,大街小巷的赌棋之风席卷一城,将相公卿和达官显贵喜押注草木集围手,富而不贵的有钱人则押注草木集之外的野棋,数额也都不小。传闻每次草木集都会有数千万白银的惊人。京城的老百姓也喜好小赌怡,丢个几两银在街巷尾;家境殷实的中等之家,押注几十上百两银也不奇怪。大篆京城大大小小的观寺庙多有远游而来的藩属权贵文人,不好直接砸钱,则以雅致件押注,回转手一卖,更是一笔大钱。
少女委屈:“姑姑,若是咱们不去大篆京城,岂不是走了千余里冤枉路?”
少女是有私心的,她想要去见一见当年赢了自己爷爷的那位大篆国师关门弟,听说亦是女,如今才二十岁,生得倾国倾城,两位周氏皇还为其争风吃醋来着。一些喜好手谈的闺阁好友都希望少女能够亲目睹那年轻仙到底是不是真如传闻那般姿容动人,神仙风采。她已经放大话,到了大篆京城的草木集盛宴,一定要找机会与那仙说上几句话。
胡新丰一直守在行亭门,一位江湖宗师如此任劳任怨,给一位早已没了官的老人担任扈从,来回一趟耗时小半年,不是一般人不来。他转笑:“大篆京城外的玉玺江确实有些神神的说法近年来一直在江湖上传,虽说不得准,但是隋小说得也不差,隋老哥,咱们此行确实应该小心些。”
老人有些为难。连胡新丰这样的江湖大侠都如此说了,他难免心中惴惴。可要说就此打回府,又心有不甘。
幂篱女轻轻叹息。关于此次与父亲和侄侄女一同远游大篆京城,她私底有过数次卜卦,皆卦象古怪,大险之中又有福缘缠绕,总之福祸不定,让她实在是难以揣度其中意。其实照常理而言,大篆王朝承平已久,国力鼎盛,与南边大观王朝实力在伯仲之间,双方皇室又有联姻,大篆周氏又有女武神和护国真人坐镇京城,玉玺江那古怪传闻即便是真,都不该有大麻烦。她相信从来没有敕封神、建造神祠的玉玺江确实有可能藏匿有一条黑蛟,但要说一条蛟能够搅大篆京城,她却是不信。归结底,她还是有些遗憾自己这么多年只能靠着一本人留的小册,仅凭自己的瞎琢磨,胡修行仙家术法,始终没办法真正成为一位有明师指、传承有序的谱牒仙师,不然大篆京城,去与不去,她早该心中有数了。
少年咧嘴一笑。自己姑姑是一位奇人,传闻怀胎十月后的某天,梦中有神人抱婴孩走祠堂,亲手予,后来就生了姑姑。但是姑姑命,从小就琴棋书画无所不,早年家中还有云游人路过,赠予三支金钗和一件名为“竹衣”的素纱衣裳,说这是缘。人离去后,姑姑落得越来越亭亭玉立,在五陵国朝野尤其是文坛的名气也随之越来越大,可在婚嫁一事上太过坎坷。爷爷先后帮她找了两位夫君,一位是门当对的五陵国探郎,风得意,名满五陵京城,不承想很快卷科举案,后来爷爷便不敢找读书了,找了一位八字更的江湖俊彦,依旧是在快要过门的时候对方家族了事。那位江湖少侠落魄远游,传言去了兰房国、青祠国闯,已经成为一方豪杰,至今尚未娶妻,对姑姑还是念念不忘。姑姑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却依旧艳动人,宛如从画中走的仙。如果不是姑姑这么多年居简,很少面,便是偶尔去往寺庙观烧香,也不会拣选初一、十五这些香客众多的日,平时只与屈指可数的文人雅士诗词唱和,至多就是世代好的熟客登门才手谈几局,不然少年相信姑姑哪怕是这般岁数的“老姑娘”了,求亲之人也会踏破门槛。
少年对于大篆京城之行有与他不太一样的憧憬,周氏皇帝举办草木集之外,大篆王朝还会率先推十大江湖手和四大人,只要在列之人在大篆京城,都可以被周氏皇帝接见,赠送一份重礼。说不定如今大篆京城就已经聚集了许多新上榜的年轻宗师,每十年一次的江湖评,哪位老人会被挤掉,哪位新面孔可以登榜,大篆京城亦有额赌注。他虽然书香门第,注定会就班,跟随爷爷和父辈以及兄走过的路,一步一步成为五陵国文官,可是他心却对行侠仗义的江湖豪杰最是向往,在书房藏了数十本江湖演义小说,本本翻烂,倒背如。少年对胡叔叔这样闯名堂的武林中人更是崇拜得一塌糊涂,若非胡大侠已经有了妻女,少年都想要撮合他与姑姑在一起了。
陈平安见隋姓老人的神应该还是想要去往大篆京城居多,就不再多说什么。
复盘结束之时刚好雨歇,只是外边路泥泞,除了陈平安,行亭中众人又有些心事,便没有着急赶路。
陈平安已经收起棋盘棋罐放在竹箱,手持行山杖,好斗笠,告辞离去。
先前瞥一雨幕,投认输;复盘结束,恰好大雨停歇天放晴。这本就是陈平安的又一无声提醒,至于那个幂篱女能否察觉到蛛丝迹,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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