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那个喜独自一人双手笼袖的姚老。
记得第一次跟随老人山寻找适宜烧瓷的泥土,蓦然起了一场大雪,寒风刺骨,大雪没膝,衣衫单薄的草鞋少年差被冻死。
刘羡没有着急给答案,抿了一酒,打了个哆嗦,哀愁:“果然还是喝不惯这些所谓的仙家酒酿,贱命一条,一辈只觉得糯米酒酿好喝。”
家,就领着衣裳寒酸破旧、脚拇指常年站在“门外边”的弟弟妹妹们,去小镇铺,大手大脚,购买一大堆年货回家。再让爹娘上一顿丰盛年夜饭,闹闹,团团圆圆。还会为弟弟妹妹们些竹蜻蜓或者竹刀竹剑之类的小件。
刘羡还希望自己能够随便一拳就打碎砖块,一步就可以跨过最宽的小溪,所有在学塾里读过书的人,所有会拽几句酸文的家伙,都要对他刘羡刮目相看,求着要给他老刘家写联。
要多照顾一些小鼻涕虫,要与刘羡多学一本事。
小鼻涕虫说自己一定要挣大钱,让娘亲每天门都可以穿金银,还要搬到福禄街那边的宅去住,到时候所有欺负过他们娘俩的王八,会一个个对他怕得要死,自己打自己的嘴,还要主动提着鸭上门认错,不然他顾璨就不会原谅他们,以前骂过他一百句的,他就骂回去好几个一百句,以前踹过他一脚的,就踹回去七八脚,踹得对方满地打,差死翘翘。
丘垅和刘娥都很震惊,因为剑气城的二掌柜,从来不曾这么被人欺负,好像永远只有二掌柜坑别人的份。
陈平安了肩膀,自顾自喝酒。
可只要无病无灾,上哪里都不疼,哪怕吃一顿饿一顿,也算幸福。
刘羡喝了一大酒,抬起手背了嘴角,跷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后的大街,:“跟着同窗们一起来这边游历,来的路上才知剑气城又打仗了,吓得我半死,就怕先生夫们一个血上,要从饱腹诗书的肚里,拿几斤浩然正气给学生们瞧瞧,然后吭哧吭哧带着我们去城上杀妖。我倒是想躲在倒悬山四大私宅的幡斋里,一心读书,然后远远看几与幡斋齐名的猿蹂府、梅园和,但是先生和同窗们一个个大义凛然,我这人最好面,命可以被打掉半条,但是脸绝对不能被人打
刘羡松开陈平安,坐在已经让些凳位置的陈平安边,向桃板招手:“那小伙计,再拿一壶好酒和一只酒碗来,账记在陈平安上。”
陈平安放酒碗,怔怔神。
后来泥瓶巷草鞋少年成了窑工学徒,就觉得人生有了额外的盼。
但是陈平安一直相信,于暗昧见光明,于绝望时生希望,不会错的。
后来那个同一条巷的小鼻涕虫大了,会走路,会说话了。
他是刘羡。
刘羡说要成为所有龙窑窑手艺最好的那个人,要把姚老的所有本事都学到手,自己亲手烧造的瓷,要成为搁放在皇帝老儿桌上的件,还要让皇帝老儿当传家宝看待。哪天他刘羡上了岁数,成了个老,肯定要比姚老更威风八面,每天将一个个笨手笨脚的弟和学徒骂得狗血淋。
沉默的老人自顾自在前边赶路,偶尔放缓了脚步,并且难得多说了两句话,:“大冬天走山路,天寒地冻,好不容易挣了钱,一枚钱不舍得掏去,就为了活活冻死自己?天冷路远,就自己多穿,这都想不明白?爹娘不教,自己不会想?”
天底,唯一能够对陈平安的人生指手画脚,陈平安也愿意去听的那个人,到了剑气城。
只想过上安稳日的陈平安,也没有把日过得那么安稳,钱没少挣,走了很远的江湖,遇见了很多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人事。不再是那个背着大箩筐上山采药的草鞋孩了,只是换了一只瞧不见、摸不着的大箩筐,装满了人生路上一一捡来放的大小故事。
桃板望向二掌柜,二掌柜轻轻,桃板便去拎了一壶最便宜的竹海天酒。虽说不太希望变成二掌柜,可是二掌柜的生意经,无论卖酒还是坐庄,或是问拳问剑,都是最厉害的,桃板觉得这些事还是可以学一学,不然自己以后还怎么跟冯康乐抢媳妇。
只是顾璨变成了他们三个人当年都最讨厌的那人。
也会随手捡起一枯枝,在草木茂盛的乡野路上,独自一人,蹦蹦,将枯枝当作剑,一路砍杀,气吁吁,十分开心。
陈平安听闻此声,眶泛红,喃喃:“怎么现在才来?”
桃板这么轴的一个孩,护着酒铺生意,可以让叠嶂和二掌柜能够每天挣钱,就是桃板如今的最大愿望,可是桃板这会儿,还是放弃了仗义执言的机会,但他在默默端着碗碟离开酒桌时,忍不住回看一。孩总觉得那个材大、穿青衫的年轻男,真厉害,以后自己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千万不要像二掌柜,哪怕经常在酒铺与人大笑言语,每天都挣了那么多的钱,在剑气城也算大名鼎鼎了,可是人少的时候,便是今天这般模样,心事重重,不太快活。
陈平安自己那只酒壶里还有酒,就帮刘羡倒了一碗,问:“怎么来这里了?”
陈平安笑:“董井的糯米酒酿,其实带了些,只不过被我喝完了。”
但他只能一个人蹲着,摇晃脑,斗草玩,或者是在神仙坟那边,对着破败的神像们,一个个糙得不像话的小泥人。
也有那小时候就是坏心,大后依旧如此的人,然后结婚生,日可以过,不算太好,一家人,从来不会为了某些对错是非而去争吵,一家人的所有认知都很一致,似乎拥有一类似小天地的洽洽。
泥瓶巷的那个孩,在当时对于自己的遭遇也会有大大小小的不开心,也会委屈。
老人始终没有去陈平安的死活。
刘羡一肘砸在陈平安肩,佯装生气:“那你讲个。”
刘羡也没有成为那大侠,而是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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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相较于三人以后的人生际遇而言,当时那么大的愿望,好像其实也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
当时哪怕陈平安成了窑工学徒,其实也还是不理解为何如此,后来是走过了很多江湖路,读了不少的书上理,才知了缘由。
也会大半夜睡不着,就一个人跑去锁龙井或是老槐树,只要看着天上的璀璨星空,就会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有了。
有些故事的结局,远远不算满,有人未能成为眷属,好心人好像就是没有好报,有些当时并不伤的离别,其实再无重逢的机会。有些故事的结局,好的同时,也有缺憾。有些故事,尚未有那结尾。
好像没有尽的风雪路上,遭罪的少年听着更糟心的言语,哭都哭不来。
此时,正想着心事的陈平安一个不留神,就给人从后伸手勒住脖,被扯得后仰倒去。
陈平安希望三个人将来都能吃饱穿,不以后遇到什么事,无论是大灾小坎,他们都可以顺顺当当走过去,熬过去,熬。
也遇到了刘羡。
也会牙疼得脸庞红,只能嘴里嚼着一些土法的草药,好几天不想说话。
但是当陈平安正真真切切到那绝望的时候,有一个大少年追了上来,不但给陈平安带来了一只装有厚重棉袄和粮吃的大包裹,还破大骂他正儿八经拜过师磕过的老人,不是个东西。
那人非但没有见好就收,那条胳膊反而加重力,另外一只手使劲着陈平安的脑袋,大笑:“如今个儿蹿得啊!问过我答应了没有?”
那个时候,三个差不多的人都觉得自己很大,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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