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打开折扇,在前轻轻扇动清风:“那就有劳柳剑仙再来一杯茶,咱们慢慢喝茶慢慢聊。生意嘛,先确定了双方人品,就万事好商量了。”
柳质清会心一笑,此后双方一人以心湖涟漪言语,一人以聚音成线的武夫手段开始“买卖”。
一炷香后,陈平安又伸手讨要一杯茶,柳质清板着脸:“劳烦这位好人兄有诚意好不好?”
陈平安正:“句句是真,字字皆诚!”
柳质清大袖一挥:“恕不远送。”
陈平安想了想,一手摇扇,另外一只手掌一扫而过,从那几案上的符上沸灵泉当中抓取些许泉,在自己前了两滴,然后以此作为两端,画一条直线,再以指尖轻一端,缓缓向右边抹去,直至另外一端才停:“不去看大,只看一时一地一些人。假设这条线便是柳剑仙所在的小天地,那么柳剑仙是金乌土生土的修士,心在此端;而金乌风俗人心,有剑修心在此、在此,也在此,不断偏移,远离你之心;更多的剑修,例如那暴的主夫人、行事跋扈的晋乐,还是在另外一端扎堆。而柳剑仙在金乌修行便会觉得碍,只是你境界够,辈分更,护得住本心,但也止步于此了,因为你一心练剑,登望远,一心要以地仙修士为自己磨剑洗剑,懒得去底那些蒜琐碎事,觉得虚耗光、拖泥带,对也不对?”
柳质清轻轻,正襟危坐:“确实如此。”
陈平安再次抬起手指,指向象征柳质清心的那一端,突然问:“剑一事,为何舍近求远?能够胜人者,与自胜者,山推崇前者,山上似乎更加推崇后者吧?剑修杀力大,被誉为天第一,那么还需不需要问心修心?剑修的那一柄飞剑,那一把佩剑,与驾驭它们的主人,到底要不要在、心两事之上皆纯粹无杂质?”陈平安收起手,从左端缓缓移动折扇,指向最右端,“你柳质清,能否以此轨迹剑,直到剑心通明?”
柳质清陷沉思,陈平安突然又问:“柳剑仙是自幼便是山上人,还是年少时登山修?”
柳质清凝视着那条线,轻声:“自记事起就在金乌山上追随恩师修行,从来不理红尘俗世。”
陈平安哀叹一声,起:“那当我什么都没说,只能建议柳剑仙以后多山,多远游了。”
柳质清抬起手,虚两:“我虽然不谙庶务,但是对于人心一事,不敢说看得透彻,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你少在这里抖搂那些江湖伎俩故意诈我。玉莹崖你显然是志在必得,转手一卖,剩余三百年,别说三枚谷雨钱,翻一番绝对不难,运作得当,十枚都有希望。”
陈平安果然赶坐回原地,笑:“与聪明人生意,就是痛快利。”
柳质清抬起,好奇问:“你对于钱财一事就这么在意?何必如此?”
只见陈平安哀叹一声:“可怜山泽野修,挣钱大不易啊。”
柳质清摇摇,懒得计较此人的胡说八。他沉默片刻,开:“你的意思,是要将金乌的风俗人心作为洗剑之地?”
陈平安微笑:“一样米百样人,一句话千意,柳剑仙天资聪慧,自己悟去。”
柳质清望向那条直线脉络,自言自语:“无论结果如何,最终我去不去以此洗剑,仅是这个念,就大有裨益。”他抬起,“照约定,玉莹崖归你了。地契拿好,回我再去跟圃祖师堂说一声。”
一张本就价值连城的金玉笺飘落在陈平安前,双方画押,圃是一个祖师堂玺印的古篆“”字,柳质清是一个如剑的“柳”字,两百年之后,字中犹有剑意蕴藉。
陈平安没有立即收起那张至少价值六枚谷雨钱的地契,笑问:“柳剑仙这般手阔绰,我看那个念其实是没什么裨益的,说不得还是坏事。我这人买卖向来公,童叟无欺,更不敢坑害一位杀力无穷的剑仙。还请柳剑仙收回地契,近期能够让我来此不掏钱喝茶就行。”
柳质清心思剔透,笑:“离开玉莹崖返回金乌后,若是果真以人心洗剑,自然不会是这心手段了。所以地契只拿走。”
陈平安想了想,以折扇在几案那条横线上轻轻从上往画一条条竖线:“金乌主、主夫人、晋乐及那位劝说晋乐不要对我剑的女修,他们的各自、师传承、修行节、山历练、盟友挚友、信奉至理、恩怨仇……你真有兴趣知?一旦选择洗剑,就需要直指本心,你为金丹瓶颈剑修的本命飞剑、一修为、师门辈分反而才是你最大的敌人,真能够暂时抛开?你如果半途而废,无法一鼓作气走到另外一端,只会有损本心,导致剑心蒙尘、剑意瑕疵。”
柳质清微笑:“我可以确定你不是一位剑修了,其中修行之苦熬,消磨心志之劫难,你应该暂时还不太清楚。金乌洗剑,难在琐碎事多如,也难在人心叵测,但是归结底,与最早的炼化剑胚之难,务必纤毫不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不过相当于再走一趟当年最早的修行路,当初都可以,如今成了金丹剑修,又有何难?”
陈平安摇微笑:“同一件事,时过境迁,偏是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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