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琢磨(4/10)

“如此最好。”陈平安指了指自己，“你不是纠结找不到一块磨剑石吗？”

柳质清环顾四周：“就不怕玉莹崖毁于一旦？如今崖泉都是你的了。”

陈平安说：“拣选一，画地为牢，你剑我拳，如何？”

柳质清笑：“我怕你死了。”

“求之不得。”陈平安别好折扇，重复，“求之不得。”

一句话两个意思。

辞宴上，金乌剑仙柳质清未曾现，而住在惊蛰府邸的年轻剑仙一样没有面，这让如今小消息满天飞的圃人人遗憾。

柳质清不去说他，是北俱芦洲东南沿海最尖的修士之一，虽然才金丹境界，毕竟年轻，且是一位剑修。“金乌剑修”这块金字招牌，在当年那位元婴剑修的主兵解逝世之后，几乎就是靠着柳质清一人一剑支撑起来的。

圃本土和外乡修士更多兴趣还是在那个故事多多的年轻外乡剑仙上。一是一剑劈开了金乌的护山雷云，传闻这是柳质清亲所说，不得假，还邀请此人去往玉莹崖饮茶。二是据那艘渡船的言蜚语，此人凭借先天剑胚将魄淬炼得极其横，不输金境武夫，一拳就将铁艟府宗师供奉打落渡船，据说坠船之后只剩半条命了，而铁艟府小公魏白对此并不否认，没有任何藏掖，照夜草堂唐青青更是坦言这位年轻剑仙与圃极有渊源，与他父亲还有宋兰樵皆是旧识。三是那位榻于竹海惊蛰府邸的陈姓剑仙每天都会在竹海和玉莹崖往返一趟，至于与柳质清关系如何，外界唯有猜测。

在此期间，圃祖师堂又有一场秘密会议，商讨之后，关于一些虚而大的传闻，不加拘束，任其传，但是开始有意无意帮忙遮掩陈剑仙在圃的行踪、真实相貌和先前那场渡船风波的过程，开始故布疑阵。一时间，嘉木山脉各地谣言四起，今天说陈剑仙在谷雨府邸住了，明天说搬去了立府邸，后天又说去了照夜草堂饮茶，使得许多慕名前往的修士都没能目睹剑仙的风姿。

辞宴结束之后，修士纷纷打回府，宋兰樵也在之后重新登上已经往返骸骨滩一趟的渡船。但是在嘉木山脉的老槐街上，有个小店铺更换了掌柜，悄无声息地开张了。掌柜是个青衫年轻人，腰挂朱红酒葫芦，手持折扇，坐在门一张小竹椅上，也不怎么吆喝生意，就是晒太，愿者上钩。

商贸繁华的老槐街寸土寸金，来往修士熙熙攘攘，掌大小的一间铺每年给圃的租金都是一大笔神仙钱。

这间悬挂“蚍蜉”匾额的小铺里边放满了杂七杂八的山上山件，不过一件件在多宝槅上摆放得井然有序。店铺柜台上搁有一张宣纸裁剪成条的便笺，上书“恕不还价”四个大字，字条脚以两方印章作为镇纸压着。除此之外，每一架多宝槅还张贴有一页纸，纸上写满了所卖货的名称、价格。

铺有外之分，只是后边铺房门闭，又有纸张张贴：“镇店之宝，有缘者得”。字大如拳，若是有人愿意细看，就会发现“有缘者得”的旁边又有四个蝇小楷好似旁注：“价者得”。

毕竟是可以开在老槐街的铺，价实不好说，货真还是有保证的。何况一间新开的铺，照常理来说，一定会拿些好东西来赚取光，老槐街几间山门实力雄厚的老字号店铺都有一两件法宝作为镇店之宝供人参观，不用买，毕竟动辄十几枚谷雨钱，有几人掏得来？其实就是帮店铺攒个人气。而这间“蚍蜉”铺就比较寒酸了，虽然标明来自骸骨滩的一副副莹白玉骨还算稀罕，画城的整黄本神女图也属不俗，可是总觉得缺了让人能一记住的真正仙家重宝，更多的还算些零碎讨巧的古玩，灵都未必能算，而且……脂粉气也太重了，有足足两架多宝槅都摆满了仿佛豪阀女的闺阁件。所以一旬过后，店铺客人几乎都变成了闻讯赶来的女，既有各个山的年轻女修，也有大观王朝在许多权贵门里的女，成群结队，莺莺燕燕，联袂而至，翻翻拣拣，遇见了有缘的件，只需要朝铺门喊一声。若是询问那年轻掌柜能不能便宜一些，那家伙便会摆摆手，不女们如何语气柔，磨泡，皆是无用，那年轻掌柜只是雷打不动，绝不打折。许多不缺金银万两却最烦“不能还价一两枚铜钱”的女便尤为失望恼火，就此赌气离去。但是那年轻掌柜至多就是笑言一句“迎客人再来”，从不挽留，更改主意。久而久之，这间小铺就有了喜好宰人的坏名声。

不承想一天黄昏时分，唐青青带着一拨与照夜草堂关系较好的圃女修闹哄哄来到铺，人人都挑了一件有缘的件，也不还价，放一枚枚神仙钱便走，也不再继续逛其他店。在那之后，店铺生意变好了一些，但真正让店铺人满为患的，还是那金乌生得比人还要好看的柳剑仙来了一遭，砸了钱，不知为何，拽着一副骸骨滩白骨走了一路才离开老槐街。

这天，店铺挂起打烊的牌，既无账房先生也无伙计帮忙的年轻掌柜独自一人趴在柜台上清神仙钱，雪钱堆积成山，小暑钱也有几枚。

一个别金簪的白衣少年跨过门槛，走铺，看着那个财迷掌柜，无奈笑：“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至于这么明求财吗？”

陈平安也不抬：“早跟你柳大剑仙说过了，我们这些如无浮萍的山泽野修，脑袋拴在腰带上挣钱，你们这些谱牒仙师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