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不喜吗?喜,很喜,患难与共这么久,怎么会没有?我陈平安是什么人?连一匹相依为命两年多的瘦渠黄,都要从书简湖带回落魄山。可我就是怕哪天自己在游历途中,说死就死了,一家当,被人抢走,或是成了所谓的仙家机缘,余给我本不认识的人,那当然还不如早早送给刘羡。”
朱敛放酒壶,不再饮酒,双手轻轻挲着椅扶手,缓缓:“少爷之烦忧,并非自家事,而是天人共有的千古难题。不是少爷你独有,在藕福地,我有,丁婴有,如今浩然天的读书人也会有,贤人君圣人,世间开了窍的有灵众生,皆有。三教和诸百家的学问柢,不是儒家的克己复礼、君慎独,家的清静无为、不避虚舟,还是佛家的降心猿服意,其实就是在跟‘人心’较劲。学问都是大好的学问,但是对于泥瓶巷里的粪狗屎来说,门槛还是了,很难够上。崔瀺和崔东山的事功学问,可贵之,在于对门外巷的蒜也能好,弊端在于,太多气力在了琐碎之事上,太过务实,人心容易往走,不愿务虚,再难往上求。”
朱敛站起,伸一手指,轻轻抵住桌面,了,咧嘴一笑,:“接来容老破例一回,不讲尊卑,直呼少爷名讳了。”
朱敛继续:“困顿不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与你的本心,是在较劲和别扭,而这些看似小如芥的心结,会随着你的武学度和修士境界的提升,越来越明显。当年你一拳去,碎砖石裂屋墙,而当你越来越大,以后一拳砸去,世俗王朝的京城城墙都要稀烂。当年你一剑递,可以帮助自己脱离危险,震慑敌寇,以后说不定剑气所及,江河粉碎,一座山上仙家的祖师堂然无存。如何能够无错?你若是苦玄,一个很讨厌的人,甚至哪怕是刘羡,一个你最要好的朋友,都可以不用如此,可恰恰是如此,陈平安才是现在的陈平安。”
朱敛指了指陈平安,:“你才是你。”
朱敛在书案上画了一圈,微笑:“在书简湖,你只是到了如何让自己的学问和理,与这个世界洽相,既能把问题解决,把实实在在的日过好,也能勉心安,无需外求。但是接来的这个问心局,是要你去问一问自己,陈平安到底是谁。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对也好,错也好,都得先一清二楚,看得真切了,才有将错修正、将好完善的可能,不然万事皆休。”
朱敛再次伸手指向陈平安,只是稍稍抬,指向陈平安,:“先前魏檗说的那句话,是讲那一个人心中,必须要有日月。”
朱敛手指缓缓向,指向陈平安后,:“那国师崔瀺说,一个人其心光明璀璨,如草木向,是不是也应该看一看自己后的影。”
朱敛问:“这两句话,说了什么?”
朱敛自问自答:“一个说的是将来,一个说的是过去,所以我又有一问,当如何,自认是谁。有一句烂大街的理,却是我朱敛看得最重的一句话,刚好这会儿,可以拎来晒晒……‘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明’字何解?既是心境光明无垢,也是日月齐在即为明。”
陈平安坐回位置,喝着酒,似有所悟,又如释重负。
朱敛最后笑:“有些事,想是想不明白的,莫怕,且前行,且慢行,有错就改,无错求更好,对了求最对,万般功夫,所有学问,还不是落在一个‘行’字上?倒悬山去得,桐叶洲去得,藕福地去得,书简湖都去得,一个自古多豪杰的北俱芦洲,难不该是陈平安当最该去练剑的地方?酒要多带几壶,只青衫仗剑,一豪气,南归之时,说不定就已经赢得一个剑仙的名号。让那个江湖,记住陈平安这个名字一百年,一千年!”
这番话前几句,陈平安以为然,可听到最后,就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是他自己会去想的事。
朱敛一本正经:“江湖多痴人,少爷也要小心。”
陈平安无可奈何,说这些话的朱敛,似乎更让他熟悉一些。
朱敛提起酒壶,问:“今晚与少爷聊得尽兴,老我茅顿开,斗胆与少爷喝完壶中酒再离去?”
这样的朱敛,就更不陌生了。
陈平安笑着拿起酒壶,与朱敛一起喝完各自壶中的桂酿。
在朱敛拎着空酒壶,关门离去后,陈平安重新收拾行李。
神仙钱都装在郑大风当年在老龙城赠送的玉牌咫尺当中,其中有跟帮忙“钱”的魏檗讨要回来的三十枚谷雨钱。一般况,绝对不会动用这些钱,只有涉及土之外的三件本命炼化机缘,才会用这笔钱去购买某件心仪且合适的偶遇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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