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闹来的笑话茫茫多,简直就是陈三秋他们那条街上的开心果。她小时候最喜披着一张被单瞎跑,走门串,从来不走大门,就在屋脊墙上晃。如果不是被董不得打得多了,好不容易了记,不然估计这会儿还是如此。还有传闻,隐官大人其实挑中了两个人选,除了庞元济,就是郭竹酒。
陈平安显然也有些不敢置信,问:“这也成?”
陈三秋苦笑:“成不成,估计还得看郭竹酒明天来不来。”
陈平安望向宁姚。宁姚说:“难说。”
陈平安也没多想,继续去与两位前辈议事。
关于老大剑仙去姚家登门提亲当媒人一事,陈平安当然不会去促。
在陈平安厢房屋里,白嬷嬷笑问:“刚才什么事?”
陈平安笑:“还是那个小姑娘郭竹酒,要拜师学艺,给我糊过去了。”
纳兰夜行打趣:“白白多个记名弟,其实也不错。”
陈平安摇苦笑:“这么大的事,不能儿戏。”
白嬷嬷说:“郭家与我们宁府,是世,一直就没断过。”
陈平安愣了一,望向白嬷嬷的神,有些问询意味。
白嬷嬷:“算是唯一一个了,老爷去世后,郭家举家前来宁府祭奠。后来关于斩龙崖一事,郭家家主直接与齐家剑仙当面过。不然换成别的小姑娘这么瞎胡闹,咱们小都不会两次拖家里。不过收徒一事,确实不用太较真。”
陈平安沉声:“那郭竹酒这件事,我要认真想一想。”
纳兰夜行笑:“这些事不着急,我们还是聊陈公的第四件本命一事。生桥一起,陈公才会真正理解,何谓修。之后,即使不是先天剑坯,亦可勉成为剑修。别小看了‘勉’二字,为练气士,是不是剑修,才是最大的天壤之别。其中缘由,陈公大可以私底去问老大剑仙。”
一天清晨时分,剑气城新开张了一家寒酸的酒铺,掌柜是那年纪轻轻的独臂女剑修,叠嶂。
边还站着那个穿青衫的年轻人,亲手放了一大串吵人至极的爆竹后,笑容灿烂,朝着四面八方抱拳。
叠嶂没有回路可走,因为已经砸了所有本钱。她其实也很想去铺里躲着,就当这座酒铺跟自己没半枚铜钱的关系了。
两人前摆满了一张张桌凳。
宁姚和晏琢几个躲在摆满了大小酒坛、酒壶的铺里,饶是晏胖这脸厚的,董黑炭这本不知脸为何的,这会儿一个个是真没脸走去。
大街之上,街路面刚刚翻修平整,大小酒肆酒楼的掌柜伙计们,一个个站在各自门,骂骂咧咧。
因为那小破烂铺门外,竟然挂了副楹联,据说是那个年轻武夫提笔亲撰的:
剑仙三尺剑,举目四望意茫然,敌手何在,豪杰寂寞;
杯中二两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一醉方休,钱算什么?
好你个纯粹武夫陈平安,求你这个外乡人要脸行不行!
这还不算什么,听说那小小铺,卖的还是什么与竹海天青神山沾边的酒!
钱算什么?要是真不算什么,你他娘的开什么铺挣什么钱?
大街两边,哨声四起。
叠嶂到底是脸薄,额都已经渗汗,脸绷,尽量不让自己怯,忍不住轻声问:“陈平安,咱们真能实打实卖半坛酒吗?”
陈平安微笑:“就算没人真正捧场,照我那既定章程走,依旧万事无忧,挣钱不愁。在这之前,若有人来买酒,当然更好。大清早的,客人少些,也很正常。”
一炷香后,依旧没个客人登门,叠嶂越发忧虑。
陈平安扯开嗓喊:“开门酒一坛,五折!仅此一坛,先到先得。”
然后还真来了一个人。
叠嶂疑惑:“他也是你请来的人?”
陈平安也有些意外,摇:“当然不是。”
来者是那庞元济。他坐在一张凳上,笑眯眯:“来一坛最便宜的,记得别忘了再打五折。”
陈平安转看了呆呆的叠嶂,轻声笑:“愣着吗?大掌柜亲自端酒上桌啊。”
叠嶂赶拿了一坛“竹海天酒”和一只大白碗,放在庞元济前的桌上,帮着揭了没几天的酒坛泥封,倒了一碗酒给庞元济。委实是觉得良心难安,她挤笑脸,声如蚊蚋:“客官慢饮。”
然后陈平安自己多拿了一只酒碗,坐在庞元济桌边,自顾自拎起酒坛倒了一碗酒,笑:“元济兄,多谢捧场,我必须敬你一碗。就凭元济兄这宰相肚量,剑仙跑不了,我先喝为敬!”
叠嶂看得恨不得挖个地钻去,哪有卖酒的蹭自家客人的酒喝?
庞元济等陈平安喝过了酒,竟是又给陈平安倒了一碗酒,不过没倒满,就一小坛酒,能喝几碗?幸亏这店铺心挑选的白碗不大,才显得酒分量足够。
庞元济都有些后悔来这里坐着了,以后生意冷清还好说,若是喝酒之人多了,自己还不得被骂死?他手持酒碗,低嗅了嗅,还真有那么仙家酒酿的意思,比想象中的要好些,可这一坛酒才卖一枚雪钱,是不是价格太低了?这般滋味,在剑气城别酒楼,怎么都该是几枚雪钱起步了。庞元济只知一件事,莫说是自家剑气城,天底就没有亏钱的卖酒人。
陈平安与庞元济碰了一酒碗,各自一饮而尽。然后陈平安又去拎了一坛酒来,放在桌上,笑:“半价嘛,两坛酒,就只收元济兄一枚雪钱。”
庞元济觉得喝过的酒滋味还凑合,也就忍了。
庞元济喝过了一坛酒,拎起那坛差就要被陈平安“帮忙”打开泥封的酒,拍一枚雪钱,起走了,说次再来。
叠嶂抹了一把额,笑容灿烂地从陈平安手中接过那枚雪钱。
然后又隔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在叠嶂又开始忧心店铺“钱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御风而来飘然落地的客人,她便忍不住转望向陈平安。
她发现陈平安说了句“还是个意外”后,竟然有些张?
来者是与陈平安同样来自宝瓶洲的风雪庙剑仙魏晋。
魏晋要了一壶最贵的酒,五枚雪钱一小壶,酒壶里放着一枚竹叶。
魏晋没有着急喝酒,笑问:“她还好吧?”
陈平安如坐针毡,又不能装傻扮痴,毕竟对方是魏晋,只得苦笑:“她应该算是很好吧,如今都成了一宗之主,可我差被她害死在鬼域谷。”
你魏晋这是砸场来了吧?
关于最早的神诰宗女冠、后来的清凉宗宗主贺小凉,陈平安对宁姚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说过了前因后果。
好在宁姚对此倒是没有任何生气的神,只说贺小凉有些过分了,以后有机会,要会一会她。
但是魏晋今天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陈平安还是有些背脊发凉,总觉得铺里,透森森剑气。
魏晋喝过了一碗酒,又问:“她是不是真的喜你?”
陈平安摇:“不清楚。”
魏晋,又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后,笑:“掌柜自己先忙,不用招呼客人了。”
之后魏晋独自坐在那边,喝酒慢了些,却也没停。
世间痴男,大多喜喝那断酒,真正持刀割断的人,永远是那不在酒碗边上的心上人。
陈平安蹲在门那边,背对着铺,难得挣钱也无法笑开颜,反而愁得不行,因为魏晋喝第三碗酒的时候,拍一枚小暑钱,说以后来喝酒,都从这枚小暑钱里扣去。
晏胖和陈三秋很识趣,没多说半个字。可是那个直愣愣的董黑炭,傻了吧唧来了一句“我觉得这里面有故事”。
陈平安总算明白为何晏胖和陈三秋有些时候,那么害怕董黑炭开说话了,一字一飞剑,真会戳死人的。
魏晋尚未起,陈平安就如获大赦,赶起了——原来是小姑娘郭竹酒拽着几个同龄人,闹哄哄过来捧场了。
郭竹酒开门见山,毕恭毕敬称呼陈平安一声“三年后师父”,继续说:“我和朋友们,都是刚知这边开了酒铺,来买些酒,回去孝敬爹娘辈!三年后师父,真不是我非要拉着她们来啊!”
然后郭竹酒丢了给同伴们。那些昨天大半夜就被郭竹酒专程敲门提醒别忘了此事的小姑娘们,一个个无打采,给了钱买了酒,乖乖捧着,然后等待郭竹酒发号施令。
她们是真不稀罕从郭竹酒这边挣那三枚雪钱啊。
这都给郭竹酒烦了好多天了。有人恨不得直接给郭竹酒六枚雪钱,可是她也不收啊,非说要凑人。
最后郭竹酒自己也掏了三枚雪钱,买了壶酒,又解释:“三年后师父,她们都是自己掏的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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