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默不作声,双手笼袖,微微弯腰,看着院门外的泥瓶巷。
崔东山继续说:“比如当年刘羡还是死了。”
崔东山又说:“比如齐静其实才是幕后主使,算计先生最的那个人。”
崔东山再说:“又比如顾璨让先生觉得他知错了,并且在改错了,先生事后才知并非如此。再比如裴钱第一次重返莲藕福地,打死了曹晴朗,然后选择等死,赌的就是先生不会杀她。”
陈平安终于开:“设置一座小天地,我有心里话,不吐不快。”
崔东山便以飞剑画一座金雷池。
陈平安站起,双手笼袖,在院里绕圈而走,轻声:“齐先生死后,却依旧在为我护,因为在我上,有一场齐先生有意为之的三教之争。我知。”
崔东山站起,脸微白,:“先生不该这么早就知真相!”
陈平安转过,望向崔东山,面无表:“放心,我很聪明,也很从容。所以齐先生不会输,我陈平安也不会。”
崔东山神颓然,坐回小板凳上,伸双手,一手越过,一手放在膝盖,:“齐静以此护,又如何?如今先生还在低,这低之间,意外重重,杜懋便是一个例。”
说到这里,崔东山想起某个存在,撇撇嘴,:“好吧,杜懋不算,齐静还算有那么应对之策。可是再往一,飞升境之的上五境修士,玉璞境、仙人境,或是元婴境剑修,先生与之捉对厮杀,怎么办?”
陈平安转过,笑:“你这是什么话,天底的修士,登山路上,不都得应付一个个万一和意外?理走了极端,便从来不是理。你会不懂?你这不服输的混账脾气,得改改。”
崔东山说:“心里服输,嘴上不服,也不行啊?”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
崔东山收敛神,说:“这么早知,不好。”
陈平安说:“我知。”
崔东山双手挠,郁闷:“自古人算不如天算啊,这句话最能吓死山巅人了。以无心算有心,才有胜算啊。先生难不清楚,早年能够赢过陆沉,有着很大的侥幸?如今若是陆沉再针对先生,稍稍分心思来,舍得不要脸,为先生心布一局,先生必输无疑。”
崔东山停手上动作,加重语气:“必输无疑!”
陈平安:“也许吧。”
崔东山叹了气,神复杂。
每一个清晰认知的形成,都是在为自己树敌。
简直就是与世为敌。
大地之上的野草,反而远比树,更经得起劲风摧折。
陈平安坐回板凳,微笑:“不用担心这些,人总不能被自己吓死。泥瓶巷那么多年,我都走过来了,没理由越走胆越小。拳不能白练,人不能白活。”
崔东山,:“先生能这么想,也还好。”
陈平安缓缓:“慢慢来吧,走一步算一步,只能如此。先前在渡船上,你能让我十二,都稳胜券,十年后?一百年后呢?”
崔东山小声说:“若是棋盘还是那纵横十九,学生不敢说几十年之后,还能让先生十二,可若是棋盘稍稍再大些……”
陈平安目视前方,微笑:“闭嘴!”
崔东山笑:“先生不讲理的时候,最有风采。”
他这学生,拭目以待。很期待。
陈平安说门一趟,也没崔东山。
崔东山就留在祖宅,他蹲在地上,看着那两个圆,不是研究意,是纯粹无聊。
这世间万千学问,能够让崔东山往细微去想的,并不多了。
陈平安去了趟爹娘坟,烧了许多纸钱,其中还有从龙天那边买来的,然后蹲在坟边添土。
崔东山踮起脚尖,趴在墙上,看着隔院。这条巷的风,那是真好——宋集薪成了大骊藩王,稚圭就更别提了,整座老龙城都是她家院了,符家是她的护院家丁。